张彦被沈风的蔑视不爽的态度搞得脸红白相间，他知道自己此刻并不受欢迎，一人独自默默离开，靠在另一个角落等待温秀丽出来。
“我们能聊一下吗？”
他抬头，是乔翘。
“好。”
两人无言乘上电梯向下行，穿过一楼来往的人群，走到医院住院部大楼后边的小花园。这里三两个康复期的病人在亭子里乘凉放风，环境还是比较安静的。
张彦拽着黑色的运动款斜挎包带子，看着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人缓缓转过身子，手里递来一个老式的钱包夹子。
“这个是昨天经理让我转交给你的。”
他看着乔翘白皙的手指之间夹着的钱包，目光一缩、一紧，强行克制自己颤巍的手，接过。
“张彦。”
张彦的手刚碰触到钱包的皮面，心口一提。
抬头，看她。
乔翘缓和下自己面容隐约带着排斥的表情，轻声问道：“你是叫张学兵吗？”
她没放过张彦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脸上闪过那一丝一毫的各种神情，他有陷入往事的回忆，他有自责悲伤，他也有震惊想要逃避的念头。
“对不起，我昨天无意中看见了你的身份证。”
乔翘尽量把自己满腔复杂、剧烈的情绪压下，说话时从容自然一些，不让两人都觉得气氛过于尴尬。
她的手指指腹还有钱包皮面因为用的时间太久而脱落的粉末，指腹间磨搓着的时候，会有点轻轻的搁着的感觉。
张彦的头一直低垂着，手里拿着他那个钱包，也不急于放回自己的挎包里。
良久，他答：“是。”
话音落下，他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回望着正对面目光温柔却又带着一股锐利的双眸。
乔翘明白，张彦已经做好她正式开始接下来的话题的准备了。
“你应该在学校里听说了我和温瀚辰分手的其中一个版本，说他的青梅竹马留学回国，两人旧情复燃。其实，这个版本真假混淆，前半部分是真的，后半部分我到现在也是不相信的。”
她无奈的笑笑，沿着亭子的走向，缓缓向前。
“她这次回国，是因为她这些年在国外一直在独自看病治疗。一个人默默扛了好几年，终于抗不过在异国他乡无家人朋友依靠的孤独。所以，回国了。”
张彦前后步子一顿，差点把自己原地绊倒。他慌乱的看了一眼乔翘，发现乔翘未表露出看见他这个行为下的慌张时所有的分析判断。
“她在知道我和温瀚辰越来越疏远的感情时，主动来找过我。她很善良，很单纯，她不希望在她回来后却发现我和温瀚辰的关系走向分手。她告诉我，她这次回来想完成一件一直压在她心底的事，完成了就回英国，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再往前，就要出亭子了。
外头就处于烈日之下。
乔翘停下脚步，那太阳光让她即使身处于亭子下，双眼也无法难以对着亭子外的景色自然睁开。
“她说，她要找一个男生。在西华政法，大三，外语系。名字叫做张学兵。”
她把那个姓名说的慢而清晰，在炎热的夏日也不觉得烦躁。
乔翘发现，张彦的斜挎包那根带子被他扭得更加紧了，戛然看去像是少了一截。
“然后，我看见了你钱包里的身份证。还有...”
她顿了顿，喉咙间感觉有个异物挡着。即在看见张彦突然之间坦荡面对的样子时，乔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周边响起。
“那张B超单子。”
安静，真的安静了。
乔翘不知道张彦此时是如何的感受，她现在能听清自己每一秒跳动的心跳。
砰砰。砰砰。
良久，张彦说出了隔了上一个回应后，那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一句话。
“她得什么病了？”
“抑郁症。”
张彦有些不敢相信，他捏着钱包的手骨节分明，甚至暴起了青筋。
“她意外流产后，被她的父母借以海外留学的名义送出国躲避一些不良风声。那时就已经有犯病的现象了。”
乔翘的双眸在这两天哭得太多次，实在受不了这夏天刺眼的日光，她眨着眼回转过身。那张彦已经落座在亭子长廊的长排石凳子上，低着头，敞开了钱包里被他封尘了五年的纸张。
白纸泛着些许横竖的褶皱，单子上头的字迹和B超照也有些模糊不清。上方的位子是两个B超照片，下面字迹显示:子宫增大，肌层...内可见胚芽及胎心搏动，可见胎心搏动，CDFI示其内可见胎心搏动彩色血流信号。
画面里定点的那个位子，曾经住着的是他的孩子。
张彦咬着牙，不让自己酸涩的情绪在这里外露。他当年冷声无情的将宋冉推离自己，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的存在，直到宋冉离开后第二天，他接到一个快递。
打开，是这个秘密。
“她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
张彦惊愕的抬头，眼神里竟是对乔翘此时不近人情的做法的强烈质疑和不满。如果乔翘没记错的话，她是头一次见到张彦用这样的眼神对她。
突然，张彦浑身充满着怒气，站起。
“她在哪？”
乔翘一笑，“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搞笑吗？这么多年故意躲避着当年的一切，故意不去了解她的现状，现在听我这不知真假的一番话，突然来质问我。是满足自己的责任感，还是减少自己的愧疚感？”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想把刀子刮在张彦的心口上，将那个脆弱自卑的他硬扛着的面子和尊严打得粉碎。
张彦缓缓蹲下身，手里还是宝贝着那张B超单子，轻轻捏在指尖。
他还是那一句话，问：“她在哪？”
乔翘歪过头，不去看这样子还是只知道苦求别人的张彦。
“你去见了她，又能怎样？为自己之前的错误道歉？还是弥补她的未来？”
她生气，那个五年前把宋冉的生活搞得偏离了轨道的那个张彦。
她也好奇，五年前那个张彦竟然会在威胁之下，选择听从别人去侵犯宋冉来保全自己。
就在乔翘情绪复杂爆棚的时候，听到后头一个声音响起。
“她在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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