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菩提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太监尖声细气道。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没有掌灯。雕刻着张牙舞爪的祥兽的窗子闭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挤不进去。窗前拉着厚实的帘子，上面绣着的祥云仙鹤，在漆黑的殿堂里散发着幽幽的邪气。
那抱着仙桃的猴儿，似乎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扭断面前那仙老儿的脖子。
主座上斜歪着一个男人，他漫不经心的撑着头翻看手中的奏折，回答同样漫不经心：“是么。”
简短的一句话，产生的压迫感差点没让小太监当场跪下去。
太监低着头，在皇帝没开口前，甘心充当沉默的背景板。
慕容狐懒洋洋的起身，“他人呢？”
“这个……”太监连忙道，“菩提大人估计是有要事，奴才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他的影儿。”
“呵，要事。”年轻的帝王眉眼凌厉，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他能有什么要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老大不小的人了还顶着一副十六七岁少年的脸，寡人见了就恶心。”
太监僵硬着脸，干巴巴的陪着笑。
慕容狐顿了顿，不耐烦的挥手：“行了，不必管他了。赶紧准备下去。”
“是。”太监恭恭敬敬的弯腰鞠躬，退了出去。还很有眼里见的呼走了四周静候着的宫女。
偌大的房间顿时就只剩他一人。
慕容狐低眉摩挲着食指上带着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大块宝石，流光溢彩。
慕容狐冷笑一声。
声音在沉寂的大殿中久久回荡，显得阴森诡异。
殿前的侍卫打了个抖，极快的低下头，全当做木头人。头皮发麻，表情严肃。
南方的冬天并不寒冷，自然也没有飘雪。透过宫殿的窗台，可以看到外面的梧桐树。叶子全红透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声。
“看着吧，寡人会争得这天下。”
慕容狐眯着眼，眼中徒然闪过一丝狠毒。他缓缓起身，掰动了王座扶手上的金麒麟头。沉甸甸的王座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一分为二，让出一条黑黝黝的通道来。
通道尽头点着一盏青油灯。
微弱的灯光照映在女人毫无血色的脸上。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并不改美丽。真是应了那句话：岁月从不败美人。
女人双手被锁链拷在墙上，两根铁钉子穿过了她瘦弱的琵琶骨，将其钉在了墙上。她纤细的脚踝上套上了粗大的铁链，链子的另一头是一个足有美人头那么大的铁球。
她摊坐在地上，尽管狼狈，却有一股衰败之美。
慕容狐慢慢蹲下，抬起她的下巴。
美人有着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眼形竟和慕容狐的一模一样。
慕容狐低声道：
“待我取得这天下，小狐儿会遵守诺言，送你回家。”
“母妃……”他的眼神变得痴狂，手上的力度更大了些，“我会让你知道当年抛弃我的代价。”
美人无动于衷。
在他转身离开后，美人却突然抬起头，注视着他挺拔而决然的背影，无神的眼里缓慢的流下两行浊泪。
小……
狐儿……
美人张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
“小惜，我来看你了。”少年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激的萧兮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诺大的空床上铺着精致的鹅绒被，上面还很细致的绣着朵朵盛开的金莲。针法生疏，萧兮辞不禁怀疑这是不是菩提亲手绣的。
看不出来啊，大变态居然还有刺绣的癖好？
床上方挂着层层叠叠的鲛纱帐，无风自动，使人好像置身于云间。
四角还挂着几个小巧的金铃铛，用红线穿了，悬在角上。
床上躺着的少女，赫然是之前菩提强迫她做人偶娃娃的那个模特儿。
先前菩提不准她靠太近，只能远远的看个大概。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这位大变态心中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的容颜。
她很美。
这是萧兮辞脑子里的第一想法。
她有问题。
这是她脑子里的第二个想法。
少女的脸美艳动人，静静的躺在那时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萧兮辞此时离的很近，从她那张恬静的脸上，发现了一丝瑕端。
——她的左右两边脸不是同一张脸。
萧兮辞被自己的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料之中的感觉。
这确实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脸。只是这完美，是人为拼凑起来的。
不，这不是两张脸。
这是三张、四张……
每一寸肌肤，完美，却似乎都不一样。大到掌心大的一块脸颊，小到左眼眼角下的一颗美人痣，都不是她自己的。
这是一张完美的，由不同人的脸拼凑出来的一张脸。
——一张菩提构想出来的脸。
在肌肤与肌肤的交合处，颜色要更深一些。若换个人来，还真不一定能看出这细小的不同。
但萧兮辞不一样。
她从小和精密的机关打交道，那眼力，没得说，绝对世界顶级水准。
萧兮辞眼神一沉。
什么白月光，什么小惜，她还以为是什么美强惨人生唯一的太阳呢，还脑补了八万字小作文，把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结果不过是大变态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些变态心理，胡拼乱凑出来的一个玩偶娃娃而已。
可怜的姑娘啊，死了还不得安息，还得被变态改造，太惨了。
萧兮辞的眼神瞄到那颗清清冷冷的美人痣，不动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天那个追着她跑了半个山头的红衣侍女，她的左眼眼角下有一道浅浅的疤。
像是——被什么人用尖利的小刀子给刨去了一块肉一样。
刨的很整齐，是一个小小的圆，像是……
像是美人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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