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口上车后，在驾驶座一直等着的小程从后视镜里不动声色瞄了眼后座的唐圆，复问：“陶队现在去哪儿？”
陶琤道：“先说说安置区的情况。”
“乱着呢，特别是普通人安置区，暴动频发，管都管不过来。警务司人手不够，到处招B级以上成功体当临时工。”
“行，那就去普通人安置区。”
小程乐呵呵道：“陶队你别逗我了，你往下边儿走干嘛？”
就算特处散了，以陶琤那一长串闪瞎人的资历，进警务司哪个部门都是被供起来的份儿，哪有去最底层最前方的道理。
“不是缺人手吗。我当个临时工还不够格？”
小程下意识想拒绝，转念一想好机会啊，普通人安置区有一片正归他们队管，说不定还能鼓动陶队进他们缉查部呢，不由正了神色：“肯定够格啊！我们那儿的确缺人，就不推辞了。”
警务司是个总称，下面细分无数个部门，刑侦和治安这两个部人多，影视剧也常常以此展开，最被公众熟悉，其他譬如缉毒防爆缉查等部门名声度就小多了，从训练学校分配过来的毕业生没能进特处，都是铆足了劲儿往刑侦治安转，小程他们缉查部一直冷冷清清，向来缺人。
去年陶琤带队追人追到S省，在条小航道刚把人截获，刚巧撞见了还是个小警员的小程查河道走私查出了事儿，顺手帮了忙。小程常规例检却抓了条大鱼，命差点折进去，兴奋和后怕情绪交织，红着眼拍胸脯给陶琤说欠她条命，任凭差遣。
陶琤向来对这些敬谢不敏，在小程竭力请求下丢了联系方式就赶紧带着自己小队走人，没成想半路上接到本该按功论赏的小程的电话，奄奄一息地在那边说自己快死了，缉查部部长跟那走私的勾在一起，要灭他口，一个大老爷们在那边哭哭啼啼对不起陶琤的救命之恩，报不了了。
陶琤问清楚人在哪儿后又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好险在紧要关头把人给救下来，缉查部那上级在S省扎根扎得深，但陶琤背靠的特别调查处更硬气，S城特处短短半个月查清楚一切又摸瓜顺藤，把该铲除的都连根拔起，重要功臣小程同志也按流程该表彰表彰该升官升官。
一年多来小程从小县城警员升到S城缉查部副队长，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报答人，昨儿接了陶琤让帮忙安排见面的消息时正在警务司的公用小沙发上躺尸，一看手机，就跟鲤鱼打挺似的蹦起来，亲自忙前忙后，此时一听陶琤还有可能进他们部门，精神气如焕新生般振奋了，那劲头感觉拉根电线过来整个人就能发光发亮。
“讲讲安置区情况吧。”
小程拼命点头，带着丝激动开始讲：“现在城东区主要是两种态度，一是想放手一搏，参与变异，另一种则出现激烈的反抗态度，并付诸行动尝试离开……”
时间慢慢划向早晨八点，天色厚重阴沉，直教人心里也压下来。
城东的光景逐渐显露出来，是个被时代远远抛下的老城区，破旧的筒子楼鳞次栉比，街道狭窄脏污，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水臭味，天上罩着密密麻麻的天线，几团雀站在线上探头巴脑地瞅着下方动静，啾啾闹腾。
气氛肃穆紧绷，街口垒起三角柱路障，上面遍布尖锥，是为了阻止车辆强行撞开的设置。车辆一旦碾过，不出几秒轮胎便会放完气，车辆也不得不停下。路障后三步一人五步一哨，荷枪实弹戒备森严。
不远处呼喝声阵阵，在安静的环境显得尤为刺耳，几个人围成一圈堵在贴满开锁小广告的老旧电线杆旁，骂骂咧咧，对着正中拳打脚踢，从缝隙里勉强看到一个极力蜷缩的身影。
另两个嬉笑着拦着位流泪哀求的中年妇女，她声嘶力竭哭喊着：“求你们放我们走——我们不要什么变异，只想普普通通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我娃才四岁，哪里离得了我们……”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远远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喊着要爸爸。
几个巡逻的小警员都面上露出一丝不忍。
两边筒子楼层层都开着窗开着门观察下面动静，但谁也没敢发声更没敢出来。
低调商务车徐徐开来，路障那边飞快派了个小警员上前查询，小程降下车窗，按流程出示了证件，听着了哭声，有些不悦地问：“怎么有小孩的哭声？”
“副队好。”小警员敬了个礼，语气饱含无奈，回道，“就那回事，一对父母带着小孩想逃被抓了，做了典型，杀鸡儆猴。”又伸出拇指稍微侧了侧，指向正打人的那几个，低声说：“还是那几个临时工，上面说了，叫我们都别管，收他们就是来干这些的。”
小程眉头一皱，还想再问，就听到副驾驶砰一声关门响，一个飒飒身影到车前边去了。
“副队这人谁啊？”小警员突然警觉。
他看多了因为对临时工出手不满的同事反被训个通透的例子，正担心着，就听见自己上司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道：“没事，她也是个临时工，特招的！叫下面的弟兄注意了，也什么都甭管啊。”
陶琤迈着长腿大步向前，黑眸闪过冷光，深灰色作战服衣角飞扬，气势赫赫，站在路障前的一拨人刚想拦，就见查车那小警员做了个手势，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自动让开，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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