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真的是个非常非常胆小的姑娘。上课怕忽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课间也不敢和老师聊天，被喊去办公室更是头一遭，自从听到“哪位是许诺同学？王老师让你去一下办公室”那句话起，她就开始魂不守舍。
为什么……会突然被喊去办公室呢。因为月考成绩吗？可是自己只退步了两个名次，应该不会引起太大重视的吧。那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被同学告状了？可是明明，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地生活了啊，即便是在宿舍遭到所有室友的排挤也默默咽回肚子里，一忍再忍。
就这样忐忑地走到王老师办公室门外，抬手，想要敲门，几秒后又放下。
应该先喊“报告”还是应该先敲门？她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总觉得如果这一步没有做好就会显得不够礼貌。
自卑的孩子，总是活得格外拘束，想得格外多。
但是，从自己被通知到现在，大约已经过了两分钟，如果老师等太久了，会不会不高兴呢……
这样矛盾着，她就越来越紧张，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敲门的时候，她竟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太没用了。真的是，太没用了啊。明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如果是季漠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这个念头忽然从脑子里蹦出来。
好像突然就有了勇气和力量。
“咚咚咚。”王老师听见敲门声，淡淡应了句，“请进。”
看见许诺进来，王老师自然是没好气的：“刚刚你爸爸给我打电话了，质问我，为什么他的宝贝女儿退步了两名。”不咸不淡的语气，却特意把“质问”和“两名”加重。
许诺的手心开始出冷汗。
“他觉得，是我们老师工作没做好，一定要我找你谈谈心。”王老师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手中的水杯搁到桌子上，双手环抱于胸口，一副好以整暇的模样，“来吧，我们谈谈心。”
许诺都快哭出来了。原本，从农村来到C中她的压力就很大了，再加上成绩一直处于下游，她急得不行，晚上开着台灯学习到深夜，白天又犯困，她买不起咖啡，只能掐自己以获得暂时的清醒。可是没过几天，室友们就集体控诉，说“熄灯后本就应该是睡眠时间，许诺这样开着台灯太影响我们睡觉了，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不好”，于是室友们对于她的不屑和讨厌终于放到了台面上。她不敢再开台灯，把书本带到床上去，开着手电躲在被窝里学习，眼睛干涩地发疼。
可是即便是这样！即便她已经那么那么努力了，这次月考还是比上次退步了两名！她的精神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呢！
许诺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哭，在王老师面前哭只能让她更瞧不起自己！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王老师见她一声不吭，直接就哭了起来，火气又“噌噌噌”往上冒：“你哭什么？我说什么了吗？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其他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话音未落，就有“其他人”出现了。
季漠作为数学课代表，每天都要进出王老师的办公室，再加上他招人喜欢，早就和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混熟了，所以也没什么顾忌，习惯一边敲门一边把门打开同时喊“报告”。
却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见这样的场景：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不在，只有王老师坐在她的位置上，面前站着抽抽噎噎哭泣的许诺。
好尴尬啊……季漠摸了摸鼻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此前，回教室的路上他忽然想起来，王老师让他晚自习时间去一趟办公室，把这段时间落下的课程给他补一补，却没想到许诺也在这里。
如果站在这的是其他人，聪明如季漠会说一句“我等下再过来”，然后回教室，绝对不蹚浑水。
偏偏这个人是许诺。她还在哭。季漠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走进去关上门，有意无意地挡在许诺面前，笑眯眯地对王老师说：“老师，我来虚心求教啦。”
被季漠一打断，王老师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让许诺到其他老师的座位上坐着，平复一下心情她们再谈。许诺抽噎着点点头，胡乱地拿手擦着眼泪，正打算走得远一些，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包纸巾。
季漠背对着许诺，正面对着王老师，却悄悄地反手递过一包纸巾给她。许诺不敢接，那只手又左右摇了摇，好像在说：“再不接着就要被发现啦！”
许诺只好接过那包纸巾，然后转身走向远处。纸巾包装袋上印着的大大笑脸，好似数九寒天里的火苗，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能给予她此刻亟待的温暖。
许诺听见王老师略带责怪的声音：“书呢？来补课都不带书的？”
季漠嬉皮笑脸地拿起王老师桌子上的教材：“老师您这儿不是有书嘛。”
王老师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你都不用做笔记的？本子和笔呢？”
“做做做。那肯定要做笔记啊。”季漠继续嬉皮笑脸地从老师桌上拿了张白纸，顺了支笔，“老师，借我下？”
王老师又好气又好笑，先前不愉快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佯装生气地轻轻拍了下季漠的脑袋：“拿个一等奖你就飘了。”
“嘿嘿。”季漠摸摸刚才被王老师拍过的地方，“这不是王老师教得好嘛，飘着飘着就进省赛了。”
“你就贫吧。看你省赛比出个什么成绩。”王老师讲完这一句话，也不再和季漠打趣，翻开教材给季漠补课。
许诺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她从来不知道严肃古板的王老师还有这样一面。
王老师低着头给季漠写公式，季漠忽然抬起头朝着许诺的方向看去，许诺避闪不及，四目相对。
许诺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掉了，只是一双眼睛还红肿着，看起来泪汪汪的，楚楚可怜。
季漠用口型对她说：“别担心，我会帮你的。”又怕老师发现自己走神，赶紧低下头看公式。
许诺手里的纸巾被攥紧。
季漠为什么这么好呢。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还是……只对她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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