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 玄司北依旧维持着得体的仪态, 理所应当的伸手抚去宋悦眉心的凝重, 不知觉蓄了真气的指尖轻柔划过她的侧脸, 无形间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什么事让你亲自来禀, 详细说来。”
“昨夜刚刚传来的消息——萧后现身青州！”飞羽一把扯下面纱, 单膝跪地, 急切说道，“消息一传出，拦都拦不住, 卑职无能，只堪堪挡下了一个赵国探子，其余的就……”
“青州靠近九龙湾, 三教九流都喜欢往那儿过, 江湖上无论什么消息，一经那儿就长了翅膀。”宋悦脸色有点不好, “除了赵国以外, 还有没有别国的探子在？”
萧后的消息能瞒一天是一天, 也好给她争取些反应时间。
飞羽面有难色：“青州城人口密集, 又在燕、魏、秦、韩的交界旁, 除了赵国人容易辨认, 要认出其他国安插的探子，恐怕有难度，不过可以推测, 秦、魏已经知道消息了。”
“那齐国呢？”宋悦袖中的手微握, 这时另一只大掌忽然伸来，掰开她的指头，她疑惑抬头，对上玄司北洞悉人心般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心已微微沁了汗。
“齐国……”飞羽思索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齐国的探子，听说齐皇所用的是一支暗卫队伍，神鬼莫测，要么他们根本没来过青州，要么就是……早在我之前便得了消息，传回了齐宫。”
宋悦心下一沉。
“不过，虽然听说萧后在青州城内，却并未有人查到她的真正住处，只知她曾在一酒馆露过面，要想找到她问清楚当年真相，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飞羽又道。
“我们一定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萧后。”她沉吟片刻，起了思量，“几日后我离宫一趟，你顶上我的位置，别让人起疑。”
……
离宫前，宋悦又独自去国库转了转。
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萧瑟空荡，如今燕国的发展蒸蒸日上，虽然这儿还是比不上赵魏富足，但至少也像模像样了。这几年她没管，多亏了有个财政大臣司空彦。
“皇上，您又在想什么呢？”身旁打着灯笼的太监小李子小心翼翼探她的神色，有些奇怪，“我们有了不少银子，也存了足够的官粮做后盾，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畏手畏脚，皇上为何心存忧虑？”
“是顾虑。”宋悦轻叹一口气，她知道宫中之人几乎都十分欣赏司空彦，也不想在没查清楚事实的情况下坏了他的好印象，便只隐晦一提，“这些东西虽好，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握住的。”
她离宫几年，为了方便司空彦配合玄司北打理朝政，额外放开了很多特权。怕就怕日子一久，人心生变，给出去的财政大权，便再也收不回来。
“皇上此话何意？”小李子毕竟年轻，将疑惑问了出来。
宋悦垂眸，捞起了一串缀着宝石而折光的漂亮珠链，在手上捻了捻：“不知道要是再过几年我才回来，那时我再想动用这里的东西，是不是还得经过他的同意了……”
“皇上多虑了。”司空彦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传出，嗓音淡淡，分不清喜怒。
小李子被他轻易挥退，国库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他逆着白光，缓慢而优雅地走近，见她并未转身，眸中一片了然，轻轻勾起她手中的链子。
这时宋悦却故意捏紧了手里的珠链，不让他拿了去。
只有一瞬间的僵持，让他温和的眸子笑意淡了淡，见她仍不肯转身面对他，好脾气的松了手，打量了珠链上的宝石几眼：“是微臣粗心了，这么久以来，竟不知皇上的喜好……若早知皇上喜欢玉石珍玩，便去司空家的宝库里取几样稀罕玩意，献给皇上。”
宋悦面上却仍保持着无事发生的淡笑，似乎意有所指：“爱卿能懂朕心。”
只有两人在的地方，司空彦果然不曾守那君臣之礼，尽管看上去依然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她身边三寸远的地方，也不曾伏跪。
表面客气，其心可诛。
“皇上。”司空彦轻轻低头，在她耳旁，吐字清晰。她手中一空，珠链不知何时被他拿起，“司空彦不忠于燕帝，只对宋悦一人忠诚。”
“你到底想做什么？”听他这么说，约莫是刚才她对小李子的话被他听见了，那她也用不着再藏着掖着，索性大大方方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从不怀疑你，你居然在我身边也安插眼线？”
她刚才就在想司空彦为什么来得这么快，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一遍国库与御书房的距离，便知这不可能是什么巧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派人监视了她的动向，知道她来了国库。
“宋悦的眼光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司空彦反倒笑了，轻轻拨开她高竖起的领口，小心而温柔地将珠链戴在她项间，语气一半是宠溺，一半是打心底的欣赏而夸赞，“宋悦平日里不声不响，不露声色，实际上却是个有主意的，就算发现了些异常端倪，也能闷在肚子里不说，只暗中行动，非得到完全掌控全局之时，才一举解决。这样的手段，倒是高明。”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本来没想打草惊蛇，奈何司空彦太细心。不过想想也的确，他们相处这么久，对各自的秉性都了如指掌，就像她能敏锐地察觉到司空彦的异常一样，司空彦或许也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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