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老者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的卫兵，然后自顾自的喝着汤说到。
看着帐外依旧倾盆而下的暴雨，壮汉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将一肚子的话化为一声叹息。
而今天攻城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两方在比拼‘内力’的情况下，叛军再次的败下阵来。如今仍有必夺下此城开仓求活意志的灾民们倒是真的豁出命去，以求一线生机。可无论叛军还是守城的官军似乎都没拿他们当成人，而是当成一种可以随意消耗甚至是尽量多消耗的资源，手无寸铁的他们就在这堵城墙上下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任由雨水的冲刷。
所谓的用流民消耗守军意志和体力似乎是无稽之谈。原因就在与连巴广也没想到围拢在自己身边，一直高喊着复国！复国！的那些首领以及首领手下的精锐们，似乎并没有为复国抛头颅洒热血，捐躯赴国难的情怀。大概只是大家聚在一起抢劫需要一个借口而已。巴广倒是以之为行动纲领，可其他人只是马马虎虎的骗一些自己平时赠送的补给罢了。
下午的攻城战几乎可以用一溃千里来形容。没错，就是一溃千里，这个一般用在野战之中的词语竟然也能出现在攻城一方，端的是一大奇景。如今巴广粮道被断，已经派遣质子巴亦入城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到普通的士卒当中，而且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甚至他们问自己首领之时也只是收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这样一来大家又不傻，明知局势可能有变，巴广这一意孤行的独夫搞不好还要背后算计他们一手。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这些本来应该是攻城主力的精锐们开始清醒了过来，毕竟性命只有一条，如今自己的这些伙伴们既然都有了退却之心，自己还‘不避弓矢’的话，自己可是要第一个死的。
冷兵器时代的一溃千里就是这样，当你开始怀疑你的同袍们并不会为此次战役倾注一切，甚至赌上性命的时候，你也会下意识的退却，从而引发更大的雪崩。而如今城外的叛军似乎在这场暴雨中的‘囚徒困境’中纷纷无法脱身，只能选择了能够保住性命的‘最优解’。
就算巴广喊得嗓音嘶哑，甚至一度失声，可就连前日那种各个城墙佯攻一下的样子都难以做到。而听从自己指挥的部队，也似乎没了前些时日如臂使指的流畅感，而是命令下达之后士卒迟滞不前，仿佛这枳县城中不是八百守卒，而是那穰侯魏冉带领的几万秦军。
所以在精锐进攻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巴广只能无奈撤离了那段刚刚经过加固而已经于其他城墙区域差不了许多的砖墙段，脸色铁青的宣布鸣金收兵。
又是早上议事的大营，巴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色各异的诸位首领，出声说到：“如今有些人听了些传言，就觉得本将军攻不下这座枳县是不是？”
众人则是纷纷沉默应对，连日的大雨已经冲毁了他们能够顺利攻城的念头，而在巴广的一意孤行之下，更是让这些本身没有学过什么兵书战策的首领们深刻的亲身体验了违逆天时的后果。
再加上粮草被劫，巴亦或是被动被俘虏或是主动投靠了秦人，都让这座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巴国复国’的楼厦变得已经于坍塌无异。可众人也没有反驳，因为前车之鉴尚在，若是惹得巴广放下面子直接火并他们，那可真的是无妄之灾了。
巴广见这些个将领纷纷以沉默应对，也只能再次苦劝道：“如今这等时机是十年几十年也没有的，如果可以攻占枳县，我们将成为巴地对抗暴秦的一面大旗，到时候那些个巴国旧臣名族是会自己找上门来送钱送粮的。哪怕我们最后守不住枳县，可这番行动之后，恐怕名头和口袋都能赚的盆满钵满，各位就不想再拼上一次吗？”
而今天早上想要说话，却被老者呵止的壮汉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他眉毛一挑拱手道：“将军，我们本来这次陪你下山就没打算动枳县这等大城。我们苦攻了二十多天却却距离城破始终差了一步，而天时不在我等之时将军又强令暴雨之下攻城，莫不是将军眼中只有复国二字，而丧失了心智？”
巴广并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如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壮汉，对方显然是在等待着他的解释，也丝毫不避让的与巴广对视着，过了许久之后，巴广终于还是绷不住了，语气中带着怒意的说到：“若是你们能拿出前日一般的战斗力，何至于现在的情况？”
壮汉嘴角牵出一丝不屑：“将军，我们凭什么能拿出前日一般的战斗力？你这帐中有地毯有火盆，你可知道如今我们这号称一万人的军营中还有多少可堪一战之人？又有多少泡在水里多日，又要被强令出营攻城而变得身体已经羸弱不堪的人？”
巴广听到这里，并没有立即回呛。他知道，如今已经到了自己要做选择的时间了，是暴起火并了诸部，然后率军继续强攻枳县，还是从这里撤军，追回粮草之后顺势回军道秦、楚、百濮之间的三不管地带继续做自己的山大王。
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枳县城墙已经坍塌，我们再强攻一日定可攻城，否则我们就算就此回军也要在路途之上也要因为这该死的天气损失不少人手。”说到这他勉力高升激励道：“诸位，富贵险中求，我们距离攻破枳县只差一步，如今他们也天天泡在雨中和我们作战，何尝又不是可用之卒所剩无几呢？”
可果然也不出他所料，应和着寥寥无几，大家的心思似乎都已经变成了随后要如何撤兵了。
巴广也只能叹了口气，然后起身道：“明日诸位勉力一战，如果还是不能攻破枳县，我们再商议撤军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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