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仓心中暗道一句侥幸,他就知道这宋王偃其人喜怒无常,发起狠来恨不得连他戴家自己的祖坟都能刨。所以对待这个被人叫做‘桀宋’的宋王偃,自然与自己侍奉的糊涂君主鲁公不同。
也不理会殿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告着罪的臧仓,宋王偃对这次鲁国秘密使团的副使——乐正克说到:“尊使可是孟子的爱徒,乐正大夫?”
乐正克闻言也规规矩矩的按照外臣对待别国君主的礼节施了一礼,然后开口道:“正是在下,没想宋王竟然还认识恩师!”
宋王偃则笑着命侍者奉上用宋国精美漆器装着的佳酿。当装着微绿色的佳酿的酒杯放到了乐正克的案桌上时,宋王仰起脖子关进一大口酒说道:“当年寡人为政招致国内外许多傻子非议,先是说寡人得位不正,说我抢了我哥哥的天下,后来寡人不出三个月就稳定住了宋国的朝政,让他们这些阴阳怪气的人全都滚出了宋国。接着这群被我夺了权势之人又说我淫于酒色,并皆谓之桀宋……”
宋王偃把酒爵攥在手里,用力之下,竟然让这酒爵被攥的微微变形,紧接着眼中闪出了神异的光芒说道:“这时候孟子两度入宋,虽然没有在寡人国内出仕,可他几乎用个人的声誉为寡人背书,证明寡人不是那些乱臣嘴里的桀宋!寡人治理了这宋国十余年,宋国虽然在齐国的藩属之下,名声不如韩魏。可淮泗没有土地纠葛,离秦国又远,获得的实利远超如今眼高于顶的七国之想象。这里面孟子当年亲自入宋的行为,帮寡人挡了不少的恶言恶语。如此,寡人自然是礼待孟子高徒的!”
说到这里宋王偃又说道:“来人!乐正大夫来商丘路途遥远,颇为不易。去寡人的少府给乐正大夫拿上三五件玩意儿,再送上二百金程仪!”
煤老板气质一览无余。
乐正克却赶紧拱手道:“陛下且慢,外臣还有一件事请宋王帮忙!”
宋王看了一眼正在假装抹鼻涕的臧仓,起身到他身边踹了一脚才说道:“这等小人,阻孟子见鲁公,其心可诛!不过既然乐正大夫有这个打算,寡人也不好意思驳了阁下面子,不如就把他暂时留在宋国,权当时联络宋鲁联盟的外臣,不知乐正大夫意下如何?”
能够将这个整天鼓动鲁公寻欢作乐的臧仓扣在宋国,乐正克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就算自己的老师再君子,自己也忍不下当初这小人嚼舌头颠倒黑白的行径。只是话到了嘴边他却说道:“陛下既然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秦国,秦国人在背后挑拨宋鲁自立,让齐楚出兵甚至大打出手,到那时淮泗之地恐战火绵延,百姓不得安息,陛下为何还要继续推动宋鲁联盟之事呢?”
宋王哈哈大笑道:“我戴偃十多年来蛰伏在淮泗之间,当然不是为了给他齐国当个郡守的!实不相瞒,寡人近年来厉兵秣马,光是战车所配备的马匹,寡人就从赵国买来了二万有余。至于这目标嘛……”宋王偃似笑非笑的看着乐正克说道:“目标便是被楚国快吸干了血的鲁国!”
乐正克却神态没有丝毫变化,也拱手道:“我鲁国也不是没有防备,如果不是宋国的军势一天胜过一天,我们也不会如此卑躬屈膝的侍奉那贪得无厌的鲁国。”
宋王偃终于大声的笑了出来:“莫非你没卵的鲁国把自己的国本奉献给鲁国,也是我宋国逼迫的?”
“话自然不能这么说,可我们小国事实如此,鲁国投楚,自然是为了确保不被齐国吞并。”乐正克只能无奈的说道。
“小国?”宋王偃渐渐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然后语气森然的说到:“乐正大夫不是好奇寡人为何会同意秦人在背后撺掇的宋鲁结盟?”
“不错!”
“因为只有结盟了我们才有机会!”
乐正克不解的问道:“什么机会?”
“你个不当棋子的机会!他秦国齐国楚国全把我宋国当成了淮泗这盘大棋上的一颗棋子,而寡人同意宋鲁联盟,就要让宋国不再成为这棋盘之上的一颗棋子!”
乐正克这才正色道:“宋王可要成为秦王齐王一样下棋之人?”
宋王偃听到这话,右拳猛地击在身前的榉木案桌之上,瞬间案桌发出了一声哀鸣,一拳之威竟然震得案桌并不牢靠的榫卯无法契合,眼看着便要散架了。
而旁边的宦官也是手疾眼快的赶快拿走了上边的酒爵和几样杂物,熟练地从后殿搬出一件完全一样的案桌,可见平时也没少换,宋王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下人们忙完了一切,然后看着乐正克说道:“寡人不是要当棋手,寡人是要掀了这盘棋!”
之后也不加掩饰的说道:“话只能说到这里,至于刚刚这句话乐正大夫是否要转述给鲁公,寡人不在意。只是如果被寡人知道,这话是由你身前这个抹鼻涕的臧仓传出去的话,臧仓你小心你的家小!”
臧仓听到宋王这话,知道这已经是看在乐正克的面子上给自己递台阶,赶紧抹了一把脸上装作是眼泪的吐沫,扣头道:“多谢宋王!”
宋王偃则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对乐正克温言说到:“联盟之事寡人应了,请贵使遣人回报鲁公,如果可以的话,请乐正大夫和臧仓暂留商丘,待曲阜的消息一传回来,我们立刻签署盟约!”
乐正克却不放心这种事情交给手下的信使去做,于是开诚布公的拱手道:“这件事是邀请秦国给我们撑腰,还是秦国在挑拨我们背弃与齐楚的盟约二者意义远远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外臣有意直接回曲阜复命,在亲自带着鲁公的诚意前往商丘而来,请宋王理解!”
宋王偃也是不以为意道:“寡人只是心疼乐正大夫长途奔波。不过大夫执意要求,寡人也不好拒绝。那一切就如同大夫所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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