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与你姐姐，从小相处并不多，她照顾你不是因为情深，而是情分。你作为妹妹，不为姐姐着想一些也就罢了，居然还在皇帝面前叫她难堪。本来你姐姐得宠就人尽皆知，现下你还让皇上对她的宠爱变本加厉，殊不知如此，她必引来众人妒恨，你叫她如何立足？”
“我……”雨莺眼波一转，眼睛里写满了不情不愿，“我只是没想到，我何时想过害姐姐？”
“哼，你确实没想过害她，只不过一直为了你自己。”
宋渊说话声音很轻，却足够震慑人。他自小在深宫长大，人情凉薄看的多了，不愿意去说，而此时不得不说。
人生便是如此糊涂账，他对不住一个此生最爱的女人，却又不得不辜负。
雨莺拭了眼泪，离开了。
宋渊看了一眼侯爷府，真可谓白玉为堂金作马，想来皇上对他到情深义重，平民出身居然还位列王侯。
七月，荷花盛开。莲叶绿的无边，荷叶上晶莹的露珠早已经被阳光饮尽。荷叶之下波光粼粼，池鱼嬉戏，偶尔划过一道水波。
是很美的风景，可是他从来不是欣赏这样美景的人，因此格外羡慕有道僧的肆意洒脱，后来也能够理解父皇当年为何要在国清寺大兴土木。
大概也是眷顾吧。
眼下人生看似福泽绵长，但是他若如此，便对不起父皇，对不起丞相，对不起无常，更对不起鲍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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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纪瑶等人还未到，祝成祺与祝成瑾兄弟二人已经捷足先登。这是秘密行动，他二人未多作停。留，送了些东西后便回去，便衣加身时见路上阵仗不凡，便知道那是太子的车驾。
他们伪作客商，祝成祺心思复杂的掀了掀帘子，一直看，一直看。
祝成瑾也在看，但目光冰冷，仿佛看见了一队尸体。
“他们比我想的快，”祝成瑾道，“看来太子也是心急如焚，怎么了，你有心事吗？”
兄弟面前祝成祺没有过多掩饰，“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样是对是错，总之与所读圣贤书不同。”说罢他收手，想见的人不见也罢。
“成祺，”祝成瑾微微一笑，“圣贤书何谓？皆为圣贤所写，你看见有那个圣贤身居高位福延子孙的？就算是孔夫子也不过一个无人接纳的谋士罢了。我们做官，便是为官之道，不必多愁善感。”
这些话他过过耳，并没有全部听进去。祝成瑾看出了他眼中的不忍，“此事关系家族存亡，不杀宋渊我辈恐永远被人压着，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这个我知道，”身为祝家人，他倒知道时时刻刻把祝家利益放在首位，“然而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祝成瑾眨了眨眼，“我知道你不踏实什么，你与桑纪瑶桑大人交好，觉得会牵连她，所以下不了决心吧？”
祝成祺一愣，目光呆滞的看过去，证明他所言非虚。成瑾叹了一口气，“放心，这次只是为了除去祝家心头之患，不会牵连于她，你只管放开手来干就是。”
话虽如此，祝成祺眉头还是皱着。往后看了一眼，马车行迹断绝，只余下断草车轨，不由得觉得二人缘分已经尽了。
桑纪瑶同太子出行之时浩浩荡荡，骏马越过耳迹，他二人甚至觉得可以骑至黄河去。然而过不多久，就已经精疲力竭，太子遂携她上马车。一路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极品。随行的伶俐太监精心伺候着，嘘寒问暖，不一而足。想来为官之乐不过如此，比之前在杜若轩里头都要穷尽极奢。
桑纪瑶低了头，烦心事在脑海中一过，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我只知你办案玄乎其神，没想到你如此不经劳累。怕是到不了黄河，你这条小命就得给天收了去。”
二人坐在车上，太子便开始玩乐。
桑纪瑶挑了挑眉:“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曾经吃了些苦，受了些罪。好不容易回京待命，领了俸禄又下黄河，呵，真不知道何时是尽头。”
“吉人自有天相，那把下人给你熬的安神汤一毫一厘的吐出来。”太子听人说话不分轻重，后面的话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往心里去。
过了会儿，太子突然严肃了些，“此去南行，可有中意的职位？”
“可我已经位极人臣，还能有何处职位可谋啊？”桑纪瑶眯了眯眼，恬淡至轻，看天外云卷云舒。
“唉，桑大人此话差矣。你位极人臣不过只是个职位，职位如何千秋万代？”太子伸出一只手掌，白皙细腻，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改抓到手中的，还是得紧紧抓着不是？”
“太子难道想要我效仿周氏宦人一流么？”桑纪瑶镇定道，“既位极人臣，又重权在握。”
可偏偏是乱臣贼子。
太子一惊，旋即陪笑道:“说笑罢了。”
是时，桑纪瑶撩开帘子，只见得面前景象千沟万壑，山峦黄绿，空气污浊，似有黄沙溶于其中。双目可见千万余里，皆萧瑟壮阔，与京都景象已经是大大的不同了。便自言自语道:“黄河到了。”
太子将脑袋探出窗外，胸口一阵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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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还是一片繁华景象，九曲夙分楼三易其主，最终一处酒馆花落此处，来客也萧瑟了不少。
宫里，枫叶茂盛，那日皇上在御花园赏玩，其实也没什么可观，无非是伤春悲秋，叫了宋渊前去。
身边的朝臣走走来来，只有面前这个面相稚嫩的宋渊还在。皇上摆了几碟点心，云片糕，金乳酥，枫叶糖。特地嘱咐宋渊君臣二人不必拘礼，想吃便拿。
宋渊看了一眼碟子，手在云片糕上停了下来。
“朕最近经常做一o些梦……或许不是梦，老了往事就唱戏似的，在朕脑子里一遍遍的过，朕都分不清那个是梦，哪个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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