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把有道领了过去，自己却没有进。他心知肚明，桑纪瑶大概是不想看到他的吧。然而他人却没有走，站在一盆开的灿烂的辛夷花前，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
“傻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微微一笑，对着北疆天地唯一盛放的辛夷花喜怒无常。
辛夷花吐蕊，绯红，染了大片大片的云霞，红色充斥宋渊的眼眶。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有些恨，大过天下人的命，一个人在它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他给勾勒出来的人画上笑脸，弯弯的一条线勾到末尾处，戛然而止。因为一阵风吹草动，几朵辛夷花掉下花瓣。
“谁？”
山月将合，日光重影。一人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走出，头戴面纱，身披黑衣，面纱底下透出来的，是死尸一般的惨白脸色。
“周敬亭让你来的？”
那人跪下，阴阳怪气道:“回禀大人，公公让我来给大人提个醒，不要到了边疆就忘记了做朝中的事了。”
宋渊听得眉头不禁皱起，刚才在空中玩笑的勾勒美人笑脸的手藏进了袖口之中。
“你去告诉他，不必担心。一切按计划进行。”
“哼哼，这是自然。有什么能挡公公的路呢？只是下一步，公公有锦囊妙计，需要借大人一件东西一用，大人舍不舍得？”
“你且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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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如来佛祖啊，你和宋大人是出去打架了吗？怎么一个一个都鼻青脸肿的？”
桑纪瑶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一半的脸还火辣辣的。不愿多言，又不得不多言，因为第二日日子还是照样过。有道是外人，无关乎她们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所以自然不能把事情同他说，他受不得气，也说不上话。
“是啊，打架了。”她扬起嘴角，“两个大男人，打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看不顺眼了，来两拳就是。”
有道摸了摸额头的汗，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断袖的精髓。
“谁赢了？”
“我！”桑纪瑶骄傲回答，如一只气势汹汹的大公鸡。
有道不爱打斗，但是也不喜欢给人说明白，于是就菜场买菜大妈一般的指指点点:“啧啧啧，啧啧啧，看你身板这么小，没想到这么好斗——而且还争强好胜。”
桑纪瑶咬咬牙，把眼前的头发撇开，露出光滑的额头，“我就是这么好斗，就是争强好胜！得罪我的人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有道以为她说的不是宋渊，故一笑而过，“我此去了一趟京城，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
“宫里乱七八糟的，皇上想把兵权放到阉党手上；群臣激昂，丞相结合东林党各派，在大殿面前长跪不起。”
“怎么会！”桑纪瑶扑腾一下起身，“阉党已经权势滔天，夺兵权何用呢？”
有道捋了捋袖子:“这就是你没考虑到了。正是因为无用才要给他们，要是再给一个龙将军，陈将军，怕怜英之事，重蹈覆辙，”说及怜英，他气息减弱，哼哼的笑了一下，“你是，阉人少了个玩意儿，倒成就了大用处。”
桑纪瑶眉头皱起，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不过这与你们倒无关系。”
桑纪瑶剜他一眼，“师父你入世也未免太彻底，怎么关心起朝政了？这与你念得经有甚么关系？！”
有道:“你今日说话怎么句句带刺？让我很不舒服。”
桑纪瑶低下头。
有道:“既然要入世，天下大事，红尘小事都是要照顾到的。我也知道了关于你的事，你是否有个义弟，叫——”
“鲍玉卿，”桑纪瑶抢先回答。
“对！我看这小子姻缘将至，面犯桃花啊。”有道笑呵呵的，一提这档子事，俨然成了弥勒佛。
“你扯什么犊子呢，鲍玉卿才十七。不正经的秃驴。”
有道及时住嘴，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很喜欢骂自己秃驴来着。但如果苍天再来一次，他也不会劝他回头。
尔后，有道便将此处衙门杀守监的事告诉了她，她果然反应惊恐。有道予以宽慰，再三嘱咐她当心，然后离开。
黄牛还真是黄牛，舐犊情深，对母亲仁至义尽。宋渊教导一番后，也只是把灵堂设在了衙门外，吉时一到，鬼哭狼嚎，惹的宋渊心烦意燥。
他不管那么多了，大步流星的出去。
灵堂前方果然有一个江湖骗子，穿着花花绿绿的神棍衣服，嘴里叽里呱啦的，手执黄符，桃木剑，对着黄牛老母灵堂一阵挥舞。
路人驻足观看，小孩子兴奋不已，还以为是唱戏。但好像他们都对此习以为常。
神棍往灵堂前的往生灯上倒了一杯烈酒，呼啦啦，火焰变戏法似得窜了三尺高。人群退后几步，火势没了又回来。
神棍:“各位百姓，做法期间，邪气深重，鬼门关大开。所以最近可能能见到各位故亲，莫要惊慌。”
“你说得不错！我那个死鬼老爹上个月死的，昨天我好像在他坟头看见他了，吓得我拔腿就跑。”
神棍:“其实不必跑，亲人对亲人，他不会伤你的。”
“真有这等事？”
“有的有的，你没看见这几天下雨，路上好多重重的泥印子么？就是他们经过，留下来的！”
宋渊心道:真有这么玄乎么？再看看这位神棍，气质上佳，没有半分市井小民的样子。
“让开！你们都让开！就是这个人！他把我媳妇儿拐跑了，快！快把他抓住！”来者是一个疯疯癫癫的的青年，蓬头垢面，看起来颇为眼熟。他一上来就张牙舞爪，扑倒别人奉为神明的神棍身上拳打脚踢。
神棍怎能不心惊！他把身子张开挡在灵堂前面，嘴里高喊:“谨奉守监大人之母，命可丢节不可丢！”看起来真是慷慨激昂，与江湖术士划清界限。
不过这句话有作秀的嫌疑。因为一帮普通百姓就足够让这疯子挨一顿揍了，何况是凶神恶煞的黄牛大人亲自到达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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