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说这个，我知道邹老弟是不在乎这点钱的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工人出来打工，平时都是吃苦吃惯了，也没有什么主家去包吃住，因为我们这边一般都是承接的单位工程，跟农村盖房子不一样。”王工头解释道。
邹凯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像王工头手下这些建筑公司是相对正规的，工人并不会和雇佣方产生交集，就像给县高中盖房子，县高中只需要给建筑公司相应的定金和阶段资金。
建筑公司就要按照阶段进展完成工程项目，至于说工人如何安排住宿，如何吃饭，县高中是根本不管的。
县高中只管出钱，其余的所有事情都与县高中无关，哪怕工人出现什么失足坠落致死，那也跟人家县高中没有关系。
但是农村盖房子就不太一样，农村盖房子，为了节省开支，很多人都是过来帮忙的性质，只要好酒好肉好烟的招待就可以了，需要付出的费用的确会少很多。
可同样的，因为这种模式也会有其他的麻烦产生，比如说主家主要招待工人们好酒好菜，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主家也需要负担工人的费用。
邹凯听王工头说到这里，就大致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继续点头听王工头讲述。
“工人我们都是统一进行管理的，睡觉是集体帐篷，吃饭是专门雇佣的人做的饭，说不上很好，也不算很差。今天这是过来的急，帐篷和做饭的人都还没来及搞过来。”王工头继续道。
“今天的确过来的比较匆忙。”邹凯也知道，这帮工人一大清早直接带着工具器械过来，肯定比较辛苦。
王工头笑了笑，继续道：“人呢，一直吃苦，就不觉得有啥问题，一直过着类似的生活，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因为大家都一直这么过，就会形成习惯，一旦你要是给他们过上一段时间好日子，以后再想让他们过苦日子就难了。”
“啊？！话是这样说没假，不过……”邹凯觉得王工头这样的做法，似乎有些剥削苛待那些工人了。
“邹老弟，你听我说完。我也不是苛待那些工人，人都是这样，条件一直那样，他心里也没有什么比较的想法，要是过一段时间好日子，再过一段普通的，他就会开始有所比较。”
“建筑这一行，特别是上高架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心里有事儿的，心里有事儿，那就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出事儿。你想想，要是在你这边干活的时候，你天天好酒好肉招待，等到去了下一个地方干活，又开始吃清汤寡水的大锅饭，他们还能吃得下去？心里会不会有怨气？”王工头继续说道。
“王哥，你这么一说，还真实的。”邹凯也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心里有了怨气，哪怕明知道那些好条件只是别人多给的，并不是自己应得的，但是人就是这样，一旦习惯了，就很难再心平气和的放下。等他们在这边吃爽了，到了下一个地方，给不了那么好的条件，他们哪里还会好好干活？”
“其实不好好干活还是小事儿，大不了耽误几天工期，可要是因为心里有气儿憋着，一旦心不在焉的出个什么事故，那可就不是耽误工期那么简单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王工头一脸严肃的说道。
邹凯不由得吓了一跳：“照王哥你这么说，我还真不能一直好好招待了。”
“是，你就不能参与进来，工人归我这边管，我会处理，你不要操心太多，反而有可能起到反作用。其实我们这边工人，就算主人家想要招待，也顶多是第一天上工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顿饭，等到收工的时候，再一起吃一顿，工人们就很开心了。”王工头解释道。
开工吃一顿，收工吃一顿，主人家的心意也到了，工人们会觉得大餐是特定日子的打牙祭，也不会形成日常的习惯，更不会有什么怨气产生。
邹凯仔细一想，很快就联想到老家其实也是有这样的传统的，豫省农村这边盖房子，也是打地基的当天，主人家会做一顿大餐招待客人们，等到房子盖好的当天，再请工人们吃一顿大餐。
平日里跟着一起吃饭，那也只是管饱的饭菜，条件艰苦的可能连荤腥都见不到。
邹凯这才明白，其实老祖宗早就有了这样的智慧，只是自己平日里没有观察到这种细节，更没有去想其中深层次的含义，也只有王工头他们这种自身从业人员，有相关的遭遇，知道其中的诀窍，才能理解老祖宗的智慧。
其实古代建造房屋时间更长，遇到中间过节日，主家也会给工人们发一些吃食礼物，让他们带回家去分享给家人，并且过节休息。
所有的这一切，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人心都是肉长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开心的时候做事肯定会比怄气做出来的事情要好很多。
更何况，这种似乎也是雇主和被雇佣者彼此间的一种默契规则，有了这一种规则在，被雇佣者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也不好意思向雇主索要太多。
王工头一番解释下来，邹凯也不再坚持，要是他这边招待工人太好，回头导致工人们去下一个工作地点，导致工作不顺心，产生什么危险，那才是罪过大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就是人性的真实写照，建筑工人们平日里过惯了那种日子，其实也无所谓了，要是短期的过一过好日子，再回头过苦日子，对他们来说才是残忍的折磨。
邹凯想明白之后，也不再继续纠结，既然王工头说了事情不用他管，他也乐得清闲。
王工头叫来一个负责的小工头，交代了中午就在对面拉面馆吃饭之后，又去交代了拉面店的老板，中午的伙食如何安排，帐先欠着，等他和邹凯吃完中午饭过来结账。
拉面店老板本来见到王工头是个陌生面孔，还不怎么相信，并不准备答应，等看到邹凯也在，立刻就换了一副笑脸：“原来是小邹老板交代，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欠着，什么时候算账都行的，不着急。”
王工头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邹凯在镇上的影响力并不是他看到的那么简单，也跟着笑了起来，打趣邹凯道：“老弟，我看你在你们镇上也算是名人了，是不是整个镇上的人都认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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