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说：此前姚说易已经无数回在杜宇跟他唱了反调时，开口要过杜宇脑袋。只是杜宇不是个会束手就擒之人，姚说易没过多久又会舍不得杀他……如此以往，到了这阵前两军对垒，除非姚说易如指挥兵阵那般一鼓作气，否则蜀地众人都会举棋不定。
“杀了他。”姚说易道：“连马和人一起杀了。”
他说：“若是不杀，你们全都自行领死！”
这便是让他们自裁以效了。
“王！”
周遭被姚说易的话吓得跪倒了大片。
“王言重了，请您三思而后行。”杜宇忙劝。
他方才在远处已经听了大概，现在策马上前，看着被困在阵中的宁堪，一时又揣度不出姚说易的心眼是否真的小到会为一匹马而动怒，他脑袋里一刹转了几十个念头，挑了个最中规中矩的来劝。
“王，在下看此人能单枪匹马杀入敌阵，必然有些本事，不如劝其归顺可好？”
“杜先生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姚说易冷笑道，“你要保全一名敌人的性命，到也不是不行。”
杜宇直觉不好，当即不敢接话。
“结果自然是，你和他的性命都保不住。”姚说易道。
姚说易一声令下：“让杜宇给那人一起陪葬——两个都杀了！”
杜宇听见陪葬二字竟然毫不惊慌。
这一路上他没少被吓，早就习以为常。
“王！”
“这、这……”
周遭却是一片惊呼，皆是语无伦次。
“王已经不止一次想杀我，眼下这次却让我觉得，王难得认真的想杀我了。”杜宇盯着姚说易道，“王可想清楚了？”
“你们都聋了吗？还不动手。”姚说易对杜宇的话置若罔闻，更不屑于看他，只道，“莫非还要我再说第三遍不成？”
被困在阵中的宁堪眼珠子来回扫，脑中一堆疑惑，却是两眼茫然。
“——报！”
这时候，蜀地的传令兵却十分没眼力地闯了进来。
半个时辰前，安城。
“你说中将军姓宁名堪！？”
申生忽然以拳击掌，难掩惊愕。
“对！是一人成阵！是师父提到过的一人成阵！”
接着，他陡然全都想起来了。
“一人成阵”说到底就是平原战法中一种极为特殊的诱饵战，可“以万变应万变”。
除开如宁堪那般以“攻心”来引发混乱从而破阵之外，还能选在己方劣势之下把藏于敌方大阵深处的大将引出，便于一举击杀。而无论是那种法子，只要大将一死，敌方军心必定大乱，从而不战即溃。
说到底就是一种表面至刚却内力极韧的打法，十分考验将领的勇武，也是一种九死一生的孤身破阵之法。
湛天谣此前面对虞宫的叛军时用过类似的战法，不过那些叛军人数虽众，却未经正规操演，难以协同为阵，易散易溃，外加还有付寻竹带弓弩兵在外围接应援护，并非全无退路。
宁堪却连援兵都弃之不用，欲成真正的“一人成阵”。
可他并不想死，而是在用生死来豪赌，并且还利用姚说易的“善变”赌赢了——话不多如果没有出现，他定然已经全身而退。
即是说：除开自小在沙场中打磨的宁家人以外，没有人能拿到那“一生”，但凡去用都是个“死”字。
可是，越是危险的战法，在成功之后就越是能震慑住敌方，更能让任何行伍中人闻之热血沸腾，甚至是争相效仿，也很容易被后人所追捧。
而在开天宁家，但凡用这种战法且能反败为胜的战局，都会被宁家引以为典故，对后辈身传言教。可以说是开天宁家在平原战里专属的一门“抛饵”之法。
若非情急，宁堪本来不打算用这个法子，可是他身为宁家之人，又是为了向借兵去救兄姐才答应来为张杞辰退蜀地兵，自然只能选择这个战法。
等申生想起“一人成阵”这四个大字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当即就让李十九点齐了玄甲营的一千人马，亲自率军朝着蜀地大军所在之地快马加鞭的疾行。
玄甲营属于少数极精锐，他们只适合做伺机而动的奇兵，其他时候都要尽量保留战力，将兵员耗损减到最低。所以申生鲜少会以命搏命，更不会平白去送死。而宁坅之所以把这个战法交给申生，既是在肯定徒弟的实力，亦是为了他能在“万一”之时，能以此法来身先士卒，从而提高士气，搏得一线生机。只是申生满身“匪气”，完全无法领悟到这些。
而当他听到了“宁堪”二字，当即从心底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之感。
“此番敌我双方兵力悬殊，你们若是不去，我也不勉强。就留在城中等我。”
申生站在安城西门**下对李十九和玄甲营的众弟兄们说。
“可我必须去。就算要把我的性命搭进去，我都必须去救宁将军。”
他的心口似有一抹沸腾的流炎，灼烧肺腑，再也顾不得苟且偷生。
无论是以一敌百，还是以一敌千、敌万……即便是百倍甚至是千倍、万倍。
他已无暇顾及悬殊。
因为那是他师父的幺弟，是他绝对不能见死不救之人。
“队长说的这叫什么话？”
“送死这种好事怎么能只有你一个人去？”
“让你逞英雄，却要我们做狗熊？”
“你这队长良心莫不是黑的吧？”
“当然是要带我们一同出征了！”
于是，一贯只看胜机、见局势不对便逃走的玄甲营，竟然首次士气如虹的踏入了兵力悬殊的战场，决定跟宁堪一样搏上一搏。
“兄弟们，随我一鼓作气杀到蜀地王所在——援护中将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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