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隔一扇门，手术室内医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术。
手术室外宋懿坐在长椅上，焦急等待，收到消息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事态严重，连顾队都过来了，见到宋懿一身湿漉漉，衣服破了几个口渗血的狼狈样子，向来和蔼的眉头都锁得死紧。
“你受伤了，怎么不去包扎一下？”
顾队后边还跟着几个人，陈芸李树凯他们都来了，见她狼狈的样子催促她去包扎。
宋懿瞥了一眼自己手臂，制服袖子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道大口，露出肌肤，上面也有一道长长的口子，现在已经不再流血了。
她摇头：“没事。”又说：“程峰在里面动手术，薛洋在另一间手术室门口等着，小许他们也在手术室。”
宋懿垂头，双手抵着脑袋，手抖得不行。
今天程峰的副手不在，她没事所以就去给程峰当副手去了，所以那辆坠毁的直升机上她也在。
对失火的渔船进行救援，是飞行队最稀疏平常也最常面对的工作。
与之前面对执行的救援没有半点不一样，却偏偏这次整个机组都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
坠机的那一瞬，程峰用尽全力躲开了那片礁石区，尽可能减少伤亡，却不想仍是撞上了，三个重伤，她和薛洋伤势较轻，但身上各处仍是有不少的大小伤口。
陈芸看不过去了，揪着情绪低迷的宋懿：“我带你去包扎，手术没那么快好，有其他人在就好了，你受伤了就别在这凑热闹了。”
“就是，你快点去包扎伤口。”顾文康叮嘱她：“现在已近有三个在里面了，你别等下也出事了，带上薛洋，做个全身检查，安全第一。”
出了事谁都不想，但已经是这个场面了，情绪低迷也没什么用。
顾文康拍了拍宋懿的肩膀：“至少你和薛洋没什么事，已经很棒了，你们都是好样的。”
宋懿有些难受，队友在自己面前出的事，那种无力感，很不好受。
陈芸扶着她到了外科，找护士包扎，全程都很安静。
连上药都是一声不吭。
宋懿皮外伤多些，大大小小的十几处，没伤到筋骨，伤得不重。
手臂上的伤缝了几针弄好包扎好，陈芸本来还想说先让宋懿和薛洋回去的，这手术一般没个几个小时搞不好，这么多人在这守着也不是个事，更何况他俩死里逃生，一身那么狼狈，回基地洗漱一下才好。
宋懿才从情绪里缓过来，这种情况她不能给人添乱了，所以正打算按顾队的安排先回趟基地再说。
但手术室的门开了，时间太快了。
宋懿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穿着无菌服的沈栖迟走了出来，面对着几双急切担忧的眼睛，他沉闷摇头。
程峰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天乏力了，肋骨开放性骨折移位刺破肺腑，造成了难以挽救的损伤，再加上失血过多，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医护人员已经尽力了。
宋懿脑子嗡了一下，眩晕感一下上头，她几乎要站不住脚，幸好陈芸还挽着她的手，这才没瘫坐下去。
骤然失去一个战友，手术室外站着的没有一个的心情是不沉重的。
程峰不仅是一位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还是对所有队员照顾有加的大哥，亲如家人。
昨天还在嬉笑打趣，说今天要去哪里吃顿好的，结果好像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人说没就没了。
哪怕是见过各种大风大浪，沉稳如同顾队，眼里也难免泛上了泪花。
沈栖迟握住宋懿不停颤抖的手，望着她，无声给她力量。
原本在眼眶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的眼泪面对沈栖迟一下就掉下来了。
她和程峰是一起出事的，本就是绷成一条细线的情绪，在这一刻断裂。
眼里不停的掉眼泪，看得沈栖迟心脏都揪起来了。
“我很抱歉。”他哑着声说，心里也是不好受：“没能救回来。”
他一点一点揩掉宋懿脸上的眼泪，心疼得不行：“你别哭。”
宋懿知道，这和沈栖迟没关系，程峰送来的时候几乎就快没呼吸了，只不过现在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她一下子接受不过来。
好在另外两个队友手术成功的消息打破了这样沉闷的场面，在这样的情况下另外两人手术成功和受困伤员脱险的消息也勉强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的日子里飞行队联系了程峰的家里人，通知了他们这个沉重的消息。
程峰的双亲前几年就过世了，他只剩下一个妹妹，相差差不多十岁，大学才毕业还没成家，处理不了这些事。
丈母娘家那边的全在乡下指望不上，所以就后事就全权让飞行队处理了。
程峰因公殉职，程序走得很快。
葬礼上，飞行队所有人都出席了，场面一片黑压压的。
宋懿抱着对这一切尚且懵懂的乐乐，站在一旁，沈栖迟也站在她身后。
无声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场面肃穆又压抑。
程峰家里人口简单，丈母娘那边来的人不多，毕竟程峰的妻子过世好几年了，他又一直在外地，实在说不上有什么亲厚的感情。
只有飞行队的队友们情绪沉重。
宋懿带着乐乐去给程峰上完香下来，乐乐小心翼翼的揪着她的衣服。
人太多了，小孩子也敏感，面对这样的场景显然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我爸爸的照片为什么贴在上面？他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来？”
宋懿鼻头一酸，蹲下身子：“爸爸开飞机去天上救人了，要很久很久才回来，乐乐乖，先和姐姐还有队里的叔叔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乐乐还懵懵懂懂：“又去救人了吗？有人掉水里了吗？”
宋懿摸了摸他的头：“嗯，你爸爸是个英雄，要去救好多好多人，所以这次没那么快回来，乐乐要乖乖的。”
“嗯，乐乐很乖的。”
宋懿仰头把眼泪憋回去，低头面对乐乐时又是笑脸。
沈栖迟在她手里塞了一颗糖，宋懿转头去看他时他已经蹲下，手里还有两颗糖，摊开放在掌心。
“乐乐这么乖，奖励你两颗糖很好不好？”
乐乐抬头看了宋懿一眼，拿过沈栖迟手里的糖还不忘礼貌说了声谢谢。
转头就塞了一颗给宋懿：“姐姐吃糖。”
“姐姐有。”她摸了摸乐乐的头：“乐乐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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