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了却前尘
第六十节武夷幻梦（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睁开眼，叶文茵只觉意识模糊、四肢无力。自己头蒙红布视线被阻；愣愣地垂首看去，身着火红嫁衣。叶文茵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聚起神来，理解此刻是何场景。
“师妹——”一个焦急而喜悦的声音打断了她运转越来越缓慢的思绪，她茫然循声抬头“看”去，然而红布阻隔，一片血红。那人近了，随即一把掀开她的红盖头。“师妹，请来的裁缝一直在找你。你怎得在此睡着了。”俊秀青年亦坐到床边，小心而温柔地牵起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惊喜和幸福。“不过，看样子是不必请裁缝改了，这腰身很是合适！”
“师……兄……？”
“嗯，”俊秀青年含笑看着她许久，眼中满是柔情蜜意，随即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耳语到，“你真美……我的新娘。”
本该是害羞地回抱住他的，脑海中的声音告诉她，然而她的躯体却僵硬到做不出任何反应来。俊秀青年放开她，虽颇有些疑惑但还是温柔地敲了下她绘了花钿的额头，“又发呆！明日婚典时可莫要如此呆滞。”
她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迷茫和梳理，缓缓开口道：“明日是我和师兄的婚典么？”
俊秀青年道：“是啊。我们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叶文茵茫然发问：“师父不是不同意我们……？你家门……”
俊秀青年摇摇头，阻止她继续质疑。“你是睡糊涂了么？师父早就同意了，还教了你我双修法门啊……至于我家门那边，我早已修书给母亲说明此事，请求她老人家的认可。虽然尚未收到他们的回信，但师妹，你且信我，固然婚姻大事大多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离家二十余载，早算不得尘俗中人。你我婚事，自然是你我自己做主。何况，师妹你这么好，他们必定会认可的。即便不认可，我聂书城今生也非你不娶。”
这般海誓山盟的话，叶文茵只觉脑中空空，似乎哪里藏着截然不同的记忆，但此刻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任凭直觉说话：“非我不娶？此话当真么？”
眼前的俊秀青年一脸肯定。
叶文茵瞧着他的眉宇间透出的、那挡不住的英气与意欲。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祥之感和极度不信任的直觉。“若违此誓？”
“若违此誓，”俊秀青年翻手对天起誓，眸中点点光亮闪烁着，一字一句，无比诚恳，“我聂书城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之后俊秀青年又对叶文茵交待了些什么，便匆匆离去。无邪门下只此二徒而已，并无其他，装饰布置唯有新郎官自己亲自为之。翌日正午，简陋的武夷地宫里终于装饰完毕，四处悬挂着大红绸带，摆放着红色的喜烛，俊秀青年正吃力张贴着的鲜红“囍”字刺痛了叶文茵的双眼。
她愣愣地走到青年身后，喃喃发问：“今日你我当真要成婚？”叶文茵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她的思绪一团空白，但此刻她就是记不起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青年最后调试好“囍”字跳下木梯。他轻轻放下挽起的衣袖，接过叶文茵递来的汗巾，拭去额上汗珠后方道：“你呀，委实太紧张了些。把我都传染了……”他回过头来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那璀灿如星辰的双眸和明朗的笑容里分明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我前日去山下请了梳头嬷嬷来为你梳妆，看时辰该到了，你快去山门迎她。梳妆打扮好，就等我去接你。嗯？”这发自内心的喜悦骗不了人。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叶文茵的头快炸了，也抓不住一点头绪，仿佛她的意识正在飞速地消散一般。
之后，叶文茵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此处，往自己房中走去。将出地宫之时，正好撞见无邪道人。“文茵参见师父。”
“嗯。”无邪道人打量她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摆弄装饰的文城，“可都备好了？”
“师兄应当都备办齐全了吧。”
“嗯。那就去忙你们的事吧。”无邪道人颔首，挥动拂尘，往自己的静修石室走去。
“师父——”叶文茵陡然出口叫住他。“您，为何会同意我们成婚？”
无邪道人背对着她神色不明，“聂书城执意还俗与你成婚，既已退出师门，成婚与否全在于你们自己，与贫道无关。今日答应为你二人主持婚礼，不过成全这些年师徒情谊罢了。今日之后，师徒情谊已尽，你二人也不必再唤贫道为师父。”
黄昏降临，在房中静候许久的叶文茵抬头看向窗外，只见身着大红喜服的俊秀青年迈着沉稳的步子，手持一盏红色灯笼自远方飘然而来，在夕阳织就的红色地毯上留下一串灰色的脚印。
叶文茵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这幸福来得过于突然，突然到她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幸福，只感觉到了不真实与隐隐的担忧。
不多时，俊秀青年已然含笑站在她面前，嗔怪她自己掀起盖头偷看他实在有违礼法，随后又叹着气温柔地给她重新盖上盖头。
“文茵，师父吩咐过，让我二人去地宫正殿行天地之礼，他在那处等我们。你且扶着我的手，慢些走，我带你过去。”
“噢。”叶文茵木讷地伸出手，任他小心握在手中，牵带着她往武夷地宫走去。
“师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好紧张。”文城温柔的语气下藏着点滴兴奋与喜悦。
“师兄……我们真的能成婚吗？”叶文茵却突然停住脚步，迟疑地问到。
“这是说什么话，喜服已着，礼数已备，师父为你我作见证，自然无碍。”文城不可置否。
夕阳如血，在照在这对身着大红喜服的新人身上，照在这座静谧无声的密林深山上，照在悬挂红色绸带大红灯笼的武夷地宫门口，天地山人，全都变成了一片血红。红得令人不安，红得令人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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