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肥硕的大黄鱼，就要一文钱？”张三维呆若木鸡，“大人，我是师爷，能抢购三条吗？”
“当然。”苏扶耸耸肩膀，“但就算是我，也只能限购三条。规矩这东西，从小事到大事，都要一言九鼎，绝不能轻易颠覆。而特供鱼可以多买，就算我给咱们一方人马的福利。以后，鱼市的所有大小黄鱼，全都按照这个规矩来。”
“大人是想……彻底击溃粮价，同时令临江县百姓归心？”吴六奇若有所思，却略带隐忧地压低嗓音，“但如此一来的话，很可能招致流言蜚语，说大人您私自收买人心，意图不轨啊。”
苏扶淡淡笑笑：“那又如何呢？在临江县，我已是一言九鼎，就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对我也毫无影响。”
“话不能这么说。”张三维直接从甲板上拎起三尾肥鱼，同时将三文钱撂下，正色道，“大人，倘若有人在朝堂上如此攻讦您，诋毁您意图不轨，很可能让您丢掉官位啊。”
苏扶唇角翘起：“那又如何呢？我早已说过，我有太多方法留下来。”
“天下尚未大乱，有个官方身份，而不是被打成乱臣贼子，是颇有好处的。”张三维谏言道，“请大人三思！”
苏扶也是从善如流的人，略作思索后，也便笑笑：“那就在卖鱼之时，感谢圣明天子，说是他‘何不食肉糜’的指示，令我们得以踏足大海。另外，所有买鱼之人，都得在万民伞上按下手印聊表感谢。我们积攒几柄万民伞，一块儿将我请求开海禁的奏折送到京师去。”
政道的面子工程嘛，苏扶又岂会不懂？
就算上司啥事也没干，就凭他管着你，就总能分润三分功劳去，这便是官场常态。
“大人此计甚妙！”张三维眼前一亮，“何不食肉糜将因此成为佳话！而且，皇室若想捍卫幼帝的威严，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将临江县的事情推而广之。到时候，海禁也就能顺理成章的打开。”
“只是……”师爷很快就双眉紧锁，“开海禁之事，涉及到祖宗成法，恐怕太后和幼帝没有那样大的魄力打破祖宗规制。”
“左右二相也绝不会准许的。”吴六奇摇摇脑袋，“他们自诩儒家卫道者，礼部也是朝廷六部之首，又岂能任凭大人肆意更改祖宗成法呢？这件事，朝廷必然跟大人存在分歧。”
苏扶喟然长叹：“我正是考虑到此点，所以，先前收买人心时，我便存了跟朝廷分道扬镳的想法。我要救国救民救族，便不能任凭朝廷上那些不食人间烟火不懂黎民疾苦的官老爷们呼来喝去地瞎折腾。而且，宋陈两大家族很想将我撵走，他们在武力受挫之后，必定也会找官场路子，让人参我一本，将我罢官。这种可能性实在是不低，而且，只要他们的银子使上劲，或早或晚，我都有可能被免除县令之位。”
他来自京师，对于庙堂上的官老爷们实在缺乏信赖。
而他要将心中所想全都施展出来的话，就务必得拥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所以，临江县起码两年之内，绝不能更换县令，纵然真的换掉，也须得是效忠自己的人上位才行。
“若是朝廷执意罢县尊大人的官，我们就跟您一块儿辞官！”张三维没带半点犹豫地肃然道，“索性，我们就学两大豪门，在临江县扎根，倘若新来的县令企图对我们指指点点，就把他给干了！”
吴六奇嘿嘿一笑：“师爷所言，深得我心啊。我也早就这么想了。凭苏扶大人的本事，别说小小县令，就算去代替二相监国，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何必非得委屈自己呢？现在天下群雄蜂起，倘若大人乐意，我们辅佐您裂土分疆，去金銮殿把那个幼帝一脚踹下来又如何？！”
“慎言！”苏扶冷哼。
张三维和吴六奇赶紧阖上嘴巴，乖乖的不说话。
这些事情毕竟是禁忌。
只是，临江县在近些年以来，一直饱受三大豪门的欺凌，朝廷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处理，以至于此地早已民怨沸腾。
孙曦向朝廷密旨举报苏扶，说临江县百姓“只知有苏扶，不知有陛下”，实际上，后半句在十年前就早已成真。皇室对于临江县，本就没有半点恩德，反倒是有很多小吏打着朝廷的名义刮地三尺。
临江县匪患频繁，便是因为民心早已丧失的缘故，无数人都恨不得掀翻世道。
很快，伴随着那些大黄鱼被弄到县衙前贩卖，县民们顿时掀起抢购狂潮，凡是手中有闲钱的，都是立刻出一文钱购买一条。
其中有人则抱着那些大黄鱼，直奔西市，或者高价售卖给酒楼，也是依靠倒手赚取到不菲的利益。
二手倒爷们也是迅猛滋生。
毕竟，品相如此好的肥嫩大黄鱼，就算搁在太白楼，都堪称极品，极为的难得。
很快，太白楼的消息就传到霸王庄。
宋中鼎正在与宋中丞和宋中庸兄弟仨共同商讨对付苏扶的策略，正愁眉紧锁之时，郁金香号归来，且将鲸鱼和大黄鱼弄出来公开售卖的消息，便是被传递到他的耳旁。
“什么？！”宋中鼎只觉得有些茫然，听不太懂对方的话中意思。
什么上古巨鲲？
什么一文钱的黄鱼？
什么县衙前抢疯了的鱼摊？
“也就是说。”宋中丞清清喉咙，露出震惊之色，“苏扶他私自开海禁，派人去大海上捞鱼，而且成果斐然，从此之后鱼将比粮贱？？！！”
“何不食肉糜……”宋中鼎喃喃地反反复复念叨这几句，人都有些魔怔了，半晌他才咬牙切齿道，“现在老百姓真的是喝鱼汤比吃米饭便宜了，这家伙竟是真的做到了如此荒谬的事情！他难道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吗？如此奇特的方法，他居然也能够想到？”
“我们的机会来了！”宋中庸却是大喜道，“苏扶私开海禁，破坏祖宗成法，坏了国家规矩，这是杀头之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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