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六奇脑瓜子灵活,他顿时勃然色变:“大人的意思是,那片山,实际上不是山,而是……土墙?!想想也是,火神堡如此隐秘如此隐秘,竟然没有任何缺口,这实在是很不可能的事情。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加上村民大量伐木造房子,肯定会出现滑坡的。”
一旦滑坡。
就自然会出现山缝。
苏扶大笑起来:“有趣!现在我彻底懂了两大豪门的伎俩了!又是洛阳铲,又是土火药,又是北狄骑兵的,原来他们打的居然是这个算盘!”
所有人顿时全都瞪圆双眼,看向苏扶,等待他揭晓谜底的那一刻。
苏扶唇角挂笑,正色道:“火神堡并非完美无瑕的,它以前定然存在一些缝隙,所以才被一些打柴的樵夫知晓,占据了此地,盖了茅屋生活。后来走漏风声,被宋家意外得知,而宋中鼎便残忍地杀死了樵夫们,并且派人修缮了山峰,他们用的自然是土墙。而多少年过去了,土墙中也长出了竹子,但宋家并未在意,反倒是觉得竹子将所有土墙都遮住了,十分不错。”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根本不属于荡寇山的外来毛竹,却是暴露了他们想要隐藏的山缝的位置!呵呵,长满迎客松的山头上,突然出现一大片的竹子,不是很奇怪吗?”苏扶目光炯炯,“所以,他们购买洛阳铲的动机也是显而易见了——他们要挖掘土墙的根本,破坏它的地基,然后埋上火药,最终……轰!!!”
“土墙崩毁,原本的山缝暴露出来,然后便是骑兵水银泻地的攻城拔寨,大批的甲兵鱼贯而入,将我们一举淹没。”苏扶淡笑着,眼瞳却满是冷冽之色,“他们打的好算盘啊!倘若不是三维豁出身家性命,刺探出了礼炮坊硝石的事情,六奇也是心思缜密,从青楼途径确定了北狄人的存在,又从绿林道知晓了他们购置洛阳铲的隐秘之事,我们怕是真的要中招!”
所有人顿时都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倘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炸开一条山缝,随后敌军凭着绝对的数量优势水银泻地的攻城,那他们真的是没有任何的活路可言。
毕竟,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中,他们的人数又处于绝对劣势,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所以,大人,我们现在该如何做呢?”张海清目光灼热,他知道,县尊大人再次掌握了制胜的关键点,他又要带领他们迎来一场辉煌的大胜!
“你们说呢?”苏扶不是独夫,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手下们,想培养他们的胆识和谋略。
张三维立刻道:“我们该加固山缝!我带人用石灰浆灌入那些土墙,到时候,敌人休想将其破坏掉!然后,我再派人镇守住那里,凡是挖掘的豪门家丁靠近,我们就用强弓和火铳送他们回娘胎做人!”
吴六奇也是捋捋胡须:“既然已经知晓他们的计划,我觉得可以率人从后山水潭偷偷溜出火神堡,然后,趁着敌人捣鼓山缝的时候,我们就绕到他们的背后,长驱直入,杀个措手不及。”
“说的都不错,海清呢?张叔呢?”苏扶又瞥向张富贵张海清叔侄俩。
张海清看向叔叔,出于辈分的缘故,他得先等叔叔说完之后再答。
张富贵憨厚笑着摇摇脑袋:“我的想法跟师爷类似。我觉得,他说的挺在理儿,但我得补充一点:咱们缺乏弓手,而火铳手不适合居高临下的攻击。因为咱们那些火绳枪都是滑膛枪,所以,当枪口朝下的时候,弹丸会直接从枪膛中滑落出去,十分尴尬。所以,咱们更应该准备一些滚石、檑木和金水,好好招待那些来挖掘山缝的家伙。”
“金水?”杰森顿时瞪圆双眼,“你们南朝人也忒富有了吧?守城居然用金水泼人?这也忒强悍了,只是,为啥不用银水呢?银子可比金子廉价得多了。”
苏扶不由得狂翻白眼。
张富贵也是唇角挂笑,无奈地解释道:“所谓金水,只是一种形式性的说法,它实际上就是将咱们的屎尿熬煮之后的东西,因为呈现出黄澄澄的颜色,所以叫金……”
“呕!别说了!”杰森顿时脸色煞白,实在是因为张富贵提及的“黄澄澄”画面感太强烈,令他能够轻易想象到那副样子,所以瞬间反胃。
苏扶淡淡笑笑:“金水这玩意儿,烫伤人之后,伤口必然感染,而且无药可医。敌军又不可能直接将伤员们杀死,只能听着他们的痛苦哀嚎,而这种瘆人的凄厉叫声无疑会大大的影响军心士气,还得派人好好照料,这便会耗费海量的人手。所以说,一向是无往不利的守城神器。就是……唔,味儿大了些。”
言简意赅地说:金水就是煮粪。
粪便中带有无数的细菌,烫伤人之后,便会侵入人体,感染化脓便会致命,相当于慢刀子杀人,是一种极为残忍的守城武器。
然而,生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对敌人的慈悲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海清如何看呢?”苏扶又问。
张海清则是炯炯有神地道:“若是我的话,我就索性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的法子?”苏扶笑吟吟地问。他对于手下的谋臣武将们都有各自的战法十分满意。
不落俗套,智计百出,方能诞生名将。
将乃兵之胆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所以唯有强将方能铸就强兵。
“我们也在山脚堆砌炸药!”张海清狞笑起来,“到时候,他们炸了之后,咱们也炸!等他们自以为得逞,开始铁骑冲锋之时,我们也炸塌大山一脚,将他们全部淹没在石块中,嘿嘿。纵然北狄人的铁骑再厉害,归根到底,依旧是血肉之躯,他们还能不怕山崩之威吗?”
“妙哉。”
苏扶大笑,颔首对张海清表示赞许:“你的计策最为毒辣,也最为可行,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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