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的法子很巧妙,他直指陈道的真正恩人——管家。将管家的恩情和宋家的恩惠,分割成两码子事,所以,陈道的投降反倒将被美化为对管家的报恩,而不是对宋家的背叛。
陈道扬起脑袋,略带茫然地看向苏扶。
苏扶耸耸肩膀,淡淡道:“你已经将我们带到了溪流旁,所以,接下来我们只需派人下去探索一番,就会最终找到水道所在,只是现在我们火烧眉毛,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而已。所以,你的忠诚根本毫无意义。我就想问问,宋家对你有任何恩情吗?你若死了,你的老娘,和有救母之恩的管家,也都没了活路。你于心何忍??!!”
“这……”陈道霎时心乱如麻。
张海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苏县令就是个玩弄人心的魔鬼,将陈道的所有反应都料得一清二楚,完全掌控了他的思想。
“我现在数一百下,倘若你仍旧执迷不悟,那你就默默地跟母亲告别吧。”苏扶断然道,紧接着,便开始直接数数,“一,二,三……”
他故意将时间延长到一百,为的就是将死亡迫近的恐怖故意延长,一点点消弭他对宋家的忠诚。
说到底,苏扶并不相信宋家会真心对待这些泥腿子家丁。
所以,陈道无非是出于救母之恩的感激,才对宋家保持忠心,而现在,为了母亲,他却是只能做出最艰难的抉择。
救母?
抑或是……
愚忠?
“我说!”陈道颓然地耷拉下脑袋,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目光变得暗淡,“就在溪水下,存在着一条通往峡谷内部铁匠铺后方水潭的通道。那是以前我帮铁匠们去拎水,冷却刀剑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溪流下面相当复杂,有很多条水道,我可以给你们引路。否则的话,你们想一一探察,找出真正的水路,恐怕起码也得两三天功夫。”
苏扶心中凛然,长嘘一口气,点点脑袋:“很好,本官给你一个承诺。待我们攻入山中堡垒,确认你给的情报属实之后,我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加入我们,我会给你一份活计,它的薪酬,足以让你赡养老母。二是从此隐姓埋名,就当陈道此人就此死掉,我可以给你修改户籍,让你和母亲换个身份,然后给你开具路引,让你可以在南朝任何地方生活。”
“我选前者。”陈道涩然苦笑,“我的娘亲身体虚弱,她经不起长途跋涉的辛苦了。至于叛主求荣的骂名,我愿意背负。”
“很好。”苏扶颔首,拿出一条绳子,丢给张海清,“海清,你将绳子捆绑在他的脚踝,以及你的胳膊上,然后,你俩一块下水,让陈道给你引路。然后,你俩就去山中堡垒里一探究竟,将初步的情报给我打探出来。”
“是!”张海清毫不犹豫地一口同意下来,满脸期待之色。
他知道,苏扶图谋的大事已到了关键时刻,所以自己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刻掉链子。
所以,张海清将一柄锋锐的匕首刺入腿部裤管中,将其绑好。
倘若在刺探期间,陈道试图大声嚷嚷,或者是逃走,他就将悍然将其宰掉灭口。
“去吧。”苏扶颔首,随后瞥向陈道,“你现在还有体力潜水吗?你的伤口没事吧?”
陈道苦笑:“水道并不长,还行。”
“行,速去速回。”苏扶颔首,“将水道另一端的驻防情况告知于我。”
“实际上您不用担心。”陈道既已投降,也就没有再有任何的隐瞒,直言不讳地道,“我时常偷偷摸摸从里面游出来,每一回都能轻易得手,就是因为铁匠铺后方水潭根本就没人驻扎。以前,曾经出现过被囚禁的铁匠心存怨恨,所以深夜抡起铁锤,打爆了十数名家丁脑袋的事情,之后,便没有家丁会在晚上跑到铁匠铺去溜达。谁不怕死呢?”
“我不去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张海清冷哼。
然后,他便催促着陈道跳水,自己则紧随其后。
接下来,张海清亲自监督陈道将草绳打成死结,那样的话,倘若陈道企图在水中将自己勒死,那他拖拽着一具尸体,也很难通过水道,多半会直接溺死。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扶对张海清的谨小慎微十分赞赏。
然后,待二人跳入溪流之后,他便在深溪旁等待了两炷香的功夫。
噗通!
张海清和陈道水淋淋的脑袋,突然从水中钻了出来。
苏扶顿时长嘘一口气,很显然,侦察已经成功了。
“的确有一条秘密水道!”张海清振奋地对苏扶道,但很快却又流露出一抹忧心之色,“只是,我们的很多兄弟不识水性,想从这里偷袭的话,我们能带进去的人相当有限。”
苏扶蹙眉:“那些西洋人都是会水的,他们都可以进去。”
这时候,已经认命的络腮胡家丁陈道插嘴:“大人,实际上就算是旱鸭子,也是有法子走水道进去的。”
“哦?”苏扶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陈道正色道:“完全可以头戴着倒扣的木桶,存一些气,靠它喘息,然后直接从水底走进去。我尝试过,溪流的下面全都是岩石,十分坚固,不是淤泥,所以行走的话可以做到如履平地。”
这不就是……潜水钟吗?!
苏扶为陈道的提议感到讶异和震惊,东西方都出现过类似的设计,将一口大的金属钟倒扣沉入海底,然后潜水者扶着金属钟下潜,在海底活动,每当他们喘不上气的时候,无需浮上水面,只要去潜水钟中呼吸里面的空气便是。
果然,很多创造都在不经意间由人创造而出。
“咦?你的想法倒是有点意思。”张海清皱了皱眉,“但是,人带着木桶下去,很容易浮起来的。”
“那就在脚上栓一块石头便是。”陈道撇嘴,“水道也不长,大家走一会儿就能抵达。这都很简单。”
“县尊大人,您看呢?”张海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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