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然从士兵那知道难民的来历后就大概推出了不少：
“城池难民遍布，无非是那城主想让孤觉得封阳城内受灾严重，试图多得一些赈灾银粮。”
“城主府附近在非饭点设置粥点，无非是做给孤看，留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城主印象罢了。”
云浅然想起那些难民的恨意，目光阴鸷：“至于那些刁民……”
刁民？
姬楼一愣，有些不赞同，称那些难民为刁民，实在不妥。
他也记得那些难民对官家贵人的刻骨恨意，但这些都是城主府里的人所逼，也怨不得的他们。
云浅然不清楚自家将军所想，若是知道，除了冷笑，就是给他一个愚蠢的眼神。
她冷着脸指出关键：
“那些人……若是有哪个试图谋反的官员恶意操控，刁民就会是暴民。”
她紧紧盯着男人惊愕的神色，吐字清晰：
“我们这些朝廷中人，在大量难民的人数碾压下，是伤是死，都难逃其一。”
“那城主就会是最好的替罪羊，监管难民不利、以至孤被暴民杀死或者伤害的替罪羊。”
姬楼一愣，旋即猛地跪地：
“微臣誓死保护君上！”
云浅然没有立即让现在暂且忠诚于自己的将军起身，只是冷嗤一声，似嘲非嘲：
“孤不需要宛若丧家之犬般的保护。”
用所有人的命护她离开，等最后一个死去就要她像丧家之犬般东逃西蹿，根本不可能！
那样狼狈的模样，在她成为殷国君王之后，就永远不会出现！
谁也不能让她狼狈。
姬楼不知道君王话里极其深沉的含义，只是就着字面上的意思猜测：
“君上是想主动出击？”
云浅然回神，下巴微抬：“有何不可？”
姬楼有些为难：
“但微臣还未找到他们的罪证，且我们的人跟一整个城池的守卫相比，依然不够。”
云浅然嗤笑了一声，她起身走到一身黑衣劲装的男人面前，微微俯身：
“爱卿可是忘了孤在出发之前说过什么？是否着十几日君臣和谐，忘了孤远扬在外的名声是何？”
君王目光阴冷的抚着将军的侧脸，手指冰凉得沁着寒：
“孤说过，拿了孤的，必十倍还之……”
“孤乃一国之君，孤的行为，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没有人配得到孤的解释。”
云浅然直起身，居高临下，垂眸道：
“孤不会有错，孤下达的是命令，不是跟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商量！”
姬楼身体微僵，保持着姿势，目光复杂，却升起了一丝希冀。
对他们这些臣子来说，这样的君王是最让他们期待。
他们可以放心的交付信任，放心的为国为民，不必担心有那一天功劳过大被君王猜忌。
因为这样的君王……
他足够自信能掌控他们，不管是贤臣还是奸佞。
他敏锐强大能托付信任，不管是权臣还是将军。
他胸怀丘壑亦心有野心，让所有人恐惧或臣服。
姬楼不明白之前在朝堂上是为何经常对君上失望，但现在他看到的君王骄傲，自信，强大，心有丘壑……
只是短短的一席话，就能让人心潮澎湃。
姬楼猛地叩首：
“全凭君上吩咐！”
云浅然勾了下唇瓣，屈尊降贵的将自己的臣子扶起，她拿起一边的茶杯，不紧不慢斟了半杯茶，动作行云流水：
“爱卿路上辛苦了。”
姬楼摇摇头，恭敬的接过递到面前的茶水：
“微臣职责所在。”
云浅然笑了下：“爱卿趁现在休息一会儿……”
君王走到窗前，透过缝隙看着下面的一片黑寂：
“稍后，有一场小仗要打。”
……
临近清晨，城主府忽的被一声尖叫吵醒，旋即是满府的鸡飞狗跳。
这样大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流浪在街上的难民的注意力。
八卦之心在何时都不会消失。
就算饿得再狠，一些难民还是好奇的聚在城主府大比的门口前，议论纷纷。
直到大门被撞击一下，随后应声而开。
几具尸体从被打开的大门倒下，血流一地，赫然是曾经驱逐又侮辱他们的城主府家奴。
门外的众人蓦的发出一声惊呼。
姬楼手拎长剑将几个尸体扔在门外，神色威严：
“我等是奉君上之名前来西北地区探查灾情的官员，今已查明，封阳城城主克扣赈灾银粮，奉君上之命就地处决。”
“及封阳城三县内参与了贪污赈灾银粮的官员，一律就地处决。”
城主府门前的难民不可置信，面面相觑，朝廷，当真派了粮食来救他们？
只是被这些贪官贪污了？！
众人愣愣的听着面前武将打扮的男人，目露希冀。
那他们现在还能拿吃的吗？
姬楼清楚这些人想要什么，缓了脸色：
“城主府开仓放粮，大家可先去布粥处填一下肚子，中午子时，前来此地领粮。”
人群静了一瞬，而后猛地爆发出惊呼。
一个老人噗通下跪，浑浊的泪水布满脸颊，他重重的磕头，花白的头发洒在地上，声声响亮：
“谢谢将军，谢谢君上！”
“君上仁慈，草民愿君上龙体安康，殷国风调雨顺！”
姬楼愣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剩下的人齐齐跪地：
“君上仁慈，草民愿君上龙体安康，殷国风调雨顺！”
姬楼回过神，他蓦的想起昨晚君上用平淡至极的语调说的一句话：
“——百姓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只要全了他们的一点心愿，暴君也可是仁君。”
他敛了下神，吩咐身边的士兵将人安排后面的事，而后快步向城主府的后院走去。
城主府后院开阔，此时却被封阳城守卫挤得很满。
他们神情恍然，依然在想在他们半醒半梦时突如其来的袭击。
等他们被压住堵住嘴，送到房外时，才看到了跟他们一样的情况的兄弟们。
大家都被堵住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歹人进了兄弟们的营帐，像抓他们一样将同僚抓了出来。
而后清点完人数，才恭敬的站在原地。
像是在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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