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有些瑟缩,但却没有丝毫退让。
对方虽然吓人,但现在他们的命都快没了!
姬楼剑眉拢起,瞬间想起之前君上的话,眉间泛起不耐的褶皱:
“休要挡路,否则汝命危矣!”
众人安静下来了,有的人低着头抱紧了自己得到孩子,忽的,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在这对峙的形式下宛若惊雷乍现。
“‘汝命危矣’,‘汝命危矣’……”人群中的一个人倏的站起,双目赤红:
“你们这些人何必在这里假假惺惺!我们的命早就被你们这群当官的抛弃了!”
“我所在县城大旱数月,朝廷久不见赈灾之粮!我们一路逃亡,没有任何官员救济!到了这封阳,竟是生生封闭城门,不让我们离开!官员日日钟鸣鼎食,却连一点残羹冷饭都不愿施舍,这不是断我们生路是何?!”
“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年轻人衣衫褴褛,一双眼却因为愤怒炯炯有神,依然维持着勉强的体面,像是一个傲骨铮铮的书生。
少年君王沉默的在马车中听着这些没有一点理智,只为了发泄情绪言论,目含鄙夷。
控制不住情绪,丧失理智,没有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
文以儒乱法,这样没有脑子的文人书生,还不如没有!否则只会制造混乱!
在君王这样想着的时候,之前的年轻人左右看着身边的难民,语气愤懑:
“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就算不给也得给!”
法不责众,谁都知道这句话。
所以年轻人的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个开关,让周围原本瑟缩安静的难民瞬间沸疼起来。
“他说的对,当官的不管我们、朝廷不管我们就算了!凭什么还不准我们出城,断我们生路!”
“拼了,给他们拼了,他们有粮,还有马……”
“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给点吧……”
人群里发出各种声音,哀求的,威胁的,怒骂的……但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不断向云浅然的马车逼近。
姬楼大声呵斥,身下的马匹急躁的跺脚。
他有心解释,但也明白若是在这些人面前暴露君上的身份,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男人脑海里划过之前少年君王的赌约,目光扫过面前瑟缩瘦弱的殷国百姓。
他紧了紧手中的将,犹豫的看向没有一点动静的车厢。
也想起君上最后的那句话,似嘲非嘲,讽刺十足:
——殷国的暴君只会以暴制暴。
正想着,侧后方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我拿到食物了!”
姬楼连忙看过去,却听见另一方一阵凄惨的马嘶声。
他回头,却见看因马蹄高扬猝不及防摔倒地上的将士和嘶叫不停的战马。
而马匹旁边的一个难民,嘴里赫然是一块血淋淋的马肉。
——他咬上了行军的马匹,硬生生撕下一块马肉。
让人胆寒。
姬楼头皮发麻,也不再犹豫,他剑指前方:
“护送公子冲出去!”
一声令下,男人毫不迟疑的拉紧马缰,从人群中踏过。
地上的难民被吓了一跳,急忙躲开。
但被逼急了的难民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根本想不了什么,他们躲开马匹,却看向中间略显笨重的马车。
“食物一定藏在马车里!”
“抢马车!我们去马车里!!”
这样尖利的声音让人想听不见都难,姬楼在前面给马车开路,闻言立即回头。
只见好几个难民都搭着马车,正要爬上去。
而数百个将士根本拦不住越来越多的难民,尤其是在大部分将士都跟在后面的原因。
身材高大的男人心底一紧,寒意丛生,一夹马肚立即往回冲去,而后蓦的飞身停在车辕上,将快要进去冒犯君上的难民扔下马车。
姬楼武功高强,一柄没有出鞘的剑几下就把围着马车的一圈人打退。
而后立即坐上车栏,一甩马缰不管不顾的冲出去:
“跟紧我!”
男人声音低沉,却清楚的传到每个正在抵抗、又束手束脚的将士耳中。
一时慌乱已过,姬楼立即冷静下来,分析出能最大程度降低伤亡数量的方案。
前面依然是密密麻麻的人,但两匹高大骏马依然没有迟疑的扬起马蹄,高高落下,丝毫不管有没有践踏到人。
而后面的大型马车,却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挥舞着刀刃直直的冲散人群。
姬楼用剑鞘将两侧的人打开,尽量减少伤亡。
饶是难民再渴望食物,见到这样残酷血腥的场面,也瑟缩的退让开。
所以到了后面,还想留下一条命的人都惊恐的避开马蹄和马车……
姬楼看着渐渐宽敞的大陆,暗自松了口气,却也是一鼓作气,将城门口那些难民远远甩到后面才停了下来。
云浅然自始至终都呆在马车,没有露一面。
……
过来报告的副队看着不远处沉默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车,对君王不为所动的态度实在心冷,失望的移开眼。
姬楼注意到下属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去,微顿。
正欲解释,副队却径直禀报了伤亡情况:
“将军,刚刚一共损失了两匹马,将士无事,只是受了一些小伤,无需用药也能好。”
“只是那些刁民,却不确定。”
姬楼闻言,沉默了一瞬,有些惭愧的开口:
“这次是我的错,因为一时恻隐之心引来了那些难民,大家都辛苦了,休息好了就出发吧。”
副队微愣,有些迟疑的开口:
“下官斗胆问一句,将军是做了什么?”
姬楼也没有什么避讳,也秉承着让下属不要犯类似的错误,便直说了:
“我分了一个饼给难民里的一个小姑娘……”
副队摇头,抱拳道:“将军,饶是我们这些人,也知道万万不能给难民食物,尤其是当着其他难民的面。”
他说得含蓄,没有直说将军太不应该了。
只是叹了一句:“那小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姬楼原本要回马车旁护着君王,闻言却是愕然开口: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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