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帝虽然对这个儿子的态度是复杂的，但是最后思量一下还是同意了。不过，他很快将目光移向他，开口说道：“除了这个，你没有一点别的私心？”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试探。
徐时璧早有准备一般。他久违的沉默了，整个大殿中待着一种诡异而僵持的气氛。
旁边的太监有眼色，一时间只觉得皇上和太子僵持不下，被强大的气场震慑。他努力的擦了把汗，把自己当做一个透明人一般。
不要看他，不要看他…太监的心中默念无数遍。
徐时璧沉默了一会，很快说道：“有的。”
“哦？”圣安帝提起了兴趣，示意这个他时常忽视的儿子继续说下去。他不按套路出牌，圣安帝的表情多少带了些不解和好奇在里面。
“楚家是为了国家道义，以国事为重自请去了南尧为太子妃寻药，”他不紧不慢的说，“这是忠臣清流。”他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于公，楚家为了国家道义出面救了太子妃，我们也不好让这样的忠勇人家心寒，于私，楚家救了儿臣的妻子，儿臣更应该报答，这是为人处世必须要知恩图报的道义，父皇从小教给儿臣的。”
这一番话，说的很是妥帖。圣安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徐时璧好，他这一番话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忠勇而清浚，礼义而儒雅，这才应该是他的儿子。
他心下很是高兴，连这几日老大老二老三给他带来的那么多糟心的事也被冲淡了。
他抚掌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好儿子。那就都依你，一切事宜等你回东宫打点好了再派人进宫通传一声，直接去南尧吧。”
徐时璧忙拜了一拜：“儿臣多谢父皇。”
他想了想，站在那里又郑重的行跪礼：“儿臣还有三件事，请父皇恩准。”
圣安帝点了点头：“你说。”
他静静的跪在那里，挺直而修长的背看起来玉树临风：“第一，是儿臣想带着太子妃一起去南尧。”
他眼神中突然带着忧伤和悲痛：“父皇也知道，太子妃…儿臣只不过进宫一晚，回来她便不省人事。此次去南尧路途遥远，儿臣恐照顾不周，特来请父皇恩准儿臣，同意儿臣和太子妃同去。”
圣安帝心想也有道理。他虽然是一国之君，可也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太子还在，就有不安分的人想对太子妃下手，此次他出宫，太子妃一个人在东宫更是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一想到这，他便笑着说：“朕准了。你对这个叶家的娘子，但还真是情深义重。朕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既如此，就好好和她过。”
徐时璧听到这里，倒也没有欣喜和兴奋，而是如同往常一样一拜，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你说的一共三件事，还有两件是什么？”圣安帝问道。
徐时璧点了点头：“第二件事，就是儿臣的私心了。儿臣想恳求父皇，您可以愤怒楚大人教子无方，却恳请您不要对楚将军太过苛责。”
不等圣安帝发话，他赶紧解释道：“父皇。楚家请旨为太子妃寻药，可是却由楚将军去寻，且还擅离职守，这是他的错。”他垂下了眼帘，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细细一想，楚家或许也是无奈。”
“京城中的世家都在观望，没人愿意救我的太子妃，为她深入腹地去冒险。楚家一心为君为国，考虑到了父皇和儿臣为难，主动将此事拦了下来。”他静静的说着，却不像是劝解，更像是陈述别人的事一般：“小楚大人身子弱，常年在京中供职，是去不得南尧的。儿臣私下里也没少安排人去南尧探路，可都是无功而返。这件事情，只有小楚将军出面，才能办好。”他说到此处，像是提到了伤心事一般，却也没有惺惺作态的哭诉，而是将身子挺得笔直，倔强的说道：“儿臣的太子妃，整整昏迷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儿臣寝食难安，生怕她扔下儿臣走了。”
圣安帝抬起手来打断了他的话。他想说什么，他自然已经全都明白。对于这个楚家年少有为的小辈，圣安帝是宽宏大度到一定境界，不忍苛责的。他毫不掩盖他对楚衡之的欣赏，冷静下来更是不想处罚他叫楚家为难，也叫天下人看了热闹。
徐时璧这样一说，正好给了他台阶下，“朕答应你，不会追究衡之的过错。”徐时璧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点了点头，“最后一件事，就是如果儿臣被俘，请父皇不要看在昔日的情面，救儿臣回来。”
徐时璧的眼睛中，透露着坚定和勇敢，这样的他看起来倒有了一点儿楚衡之的样子，“儿臣已经同太子妃商议，愿意同生共死。”
这话，圣安帝也在二十年前对着还在世的圣祖帝说过。
他仿佛投过徐时璧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和庄穆皇后的影子。那时的他，是那样的坚定和勇敢，仿佛只要握紧了她的手，就能微笑着勇敢的面对一切。
现在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也正经历着相同的事情。
徐时璧这样一说，更是激起了圣安帝的共情能力。他怜恤而久违的温暖的看向太子，似乎将他和庄穆皇后两个人未有的完美结局投射到了他们的身上，一边感动的说道：“太子放心。朕一定不会放弃你这个孩子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徐时璧的内心却丝毫没有波澜。他能这么说，也只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还有就是，利用圣安帝的共情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这是叶若水教会他的。
从前的他不屑于做这些事，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自会很开心的。只要叶若水开心，那他也就心满意足。
徐时璧这样想着，一边还是冷冷的霁月清风的君子模样，一边拜向圣安帝：“儿臣说完了。儿臣谢父皇成全。”
他不会说多余的话，可在圣安帝的眼里这也只是他从前的影子，不过是不会把爱宣之于口的木讷。
他摆了摆手，眼睛里自然多了些温情：“无妨，朕希望你能好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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