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公府内院,
“祖母,您就别想着了,长渌大师说的话也不能全作数,长渌大师不还说要看天命吗?”
明晚卿扶着明家老夫人在花园里散步,明老夫人使劲睁着耷拉的眼皮,
“你姑姑这一走就是二十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姑姑的,现如今我老了,只有这一个愿望,只要这一个愿景满足了,这辈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明晚卿心疼道,
“祖母您会长命百岁,总有一天能见到姑姑的。”
明老夫人衰老而松弛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着往事的懊恼,
“你姑姑,最不懂事,一点也不像个姑娘,从小就抓猫斗鱼,与惊觉倒是一个脾气,我生她的时候,着实吃了不少苦。”
明晚卿扶着她,
“姑姑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哪天就回来了。”
明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就怕,已经没指望了。”
夜深,
云国公府忽然奔走相呼,
“走水了!”
“快来人!走水了!”
燎天的火光蹭着墙腾腾上举,明老夫人从睡梦中被惊醒,被下人和儿媳赶忙扶着出了屋子。
迷迷瞪瞪就上了马车,而火光四溅,夜里无数人取水泼火。
待明老夫人从梦里完全清醒过来,国公府已经是一片狼藉,大半成了废墟。
明晚卿站在废墟前,忍不住泪如雨下。
老夫人拄着拐杖,一点点颤颤巍巍地走向门口,看着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国公府。
浑浊的老眼却莫名亮得惊人,
“这是天命。”
明晚卿扶住明老夫人,不解道,
“祖母?”
明老夫人激动地顿着拐杖,
“快,快着人去城南,看看有没有要卖的宅子,赶紧去。”
明夫人安抚着明老夫人,给她拍着背,
“母亲,您别着急,这就遣人去。”
明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却不似伤心,反倒像是开心极了,眼睛里带着坚定的渴望。
天刚亮不久,江若弗便听见有嘈杂声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这么吵?”
颂卷拉起纱帘,
“昨日夜里云国公府走水,是连夜搬来城南的,这火起得突然,听闻云国公府现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所以一大早便有人来归置东西,今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云国公府的匾额就已经挂上去了。”
江若弗只是默念了一遍云国公府,却想起明晚卿。
一时间心中有些乱,她步入庭院,听闻隔壁的响动不小。
李氏披着外衣在花园慢慢地走,江若弗迎面撞上。
江若弗无言上前,扶住了李氏。
李氏道,
“今年开的日尽花好似比往年要红一些,要是能摘一些酿酒,正好埋在日尽花下,当是佳酿。”
颂卷闻言,和声道,
“世子爷昨日才叫人埋了两坛子,因为日尽花酒温厚滋补,对女子补身养气最好,对王妃养病也有益。”
李氏和煦地一笑,
“没想到世子倒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复之前的元气,这一场浩劫,让她的面容开始真正变老。
从前江若弗觉得王妃仍如年少貌,如今却分明觉得王妃已是年近四十的人了。
有人来报云国公府拜访。
李氏虚弱地笑了笑,
“是该来的,毕竟往后也是邻人了。”
江若弗跟上李氏,
“我同您一起去吧。”
国公夫人正在前厅喝茶,而身边跟着的下人拿了不少的锦盒。
见李氏来,国公夫人连忙站起来,
“见过王妃娘娘。”
李氏快步上前,
“快请起。”
“国公夫人不必多礼。”
明夫人见人先有笑,
“因昨日国公府起了大火,今日便早早搬来贵府隔壁,期间多是吵闹叨扰,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李氏坐在正厅位上,虽然声音中气不足,却并不失体面,
“这又何妨,陈王府本就与云国公府有交,国公府俐临难关,陈王府帮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明夫人尽管开口,我自会竭力相助,让国公府顺利立户。”
明夫人连连道是,眼睛却落向了江若弗,感叹道,
“想当年,世子还只有触膝之长,现如今,已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如今想来,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江若弗心中也明白明夫人当年与长公主私交甚好,甚至还为世子和国公府定下婚约,只可惜现如今无法成事。
否则世子恐怕连世子妃都不用选,现如今已成家立业了。
李氏好奇道,
“这隔壁府邸只有三进,其实若要寻找府邸,不应该立于此处的,多少损了些国公府的威严,国公夫人怎么将位置定在此处?”
明夫人感叹道,
“其实这并非由我做主。”
“是母亲做主要在城南,就在王府边上落地。”
“说是起火的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有天衣绸缎落在了陈王府旁边,而小姑就名纨,已经二十多年未归家了,母亲觉得那天衣绸缎指的就是小姑,故而执意落地此处,哪怕府邸并不大。”
“大抵是人老了,就格外对自己的夙愿执着,小姑子也确实是她老人家心头的一块心病。若是能圆满,此生也不算白过了。”
李氏理解了,动容道,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不过这三进着实小了些,倘若国公府愿意的话,可去邻舍问一问,邻舍的府邸也只有三进,且许久未住人了,可是若收了来,打通墙壁,便是宽敞了许多,也不至于失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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