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我并没有在意。我也没有生气，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我看得出来他们很在乎您。”我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的老人，有些于心不忍。
“是啊，他们跟了我几十年了，都是一直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人。这些年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们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是还是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着我，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老爷叹了叹气，对着我说道。
“其实你早就知道你的身体是这样子的了吧，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治疗呢？毕竟身体是自己的。你如果身体好了，他们也能轻松很多啊。”
老爷沉默了一会，并没有回答我。
“其实你还是很放不下他们的，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们的感情，那种父亲对着儿子的感觉。”我看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而是平静的跟一个老者聊天。
如果换做是平常那些病人，他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可能会直接大发干火。毕竟身体是他们自己的，他们自己糟蹋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再跟我抱怨，我觉得是在怨天尤人。
老爷想了想，思绪飘回到了从前。
“以前我是商界里面的一把手，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我自己，甚至以利益为标准去划分。但是自从带了这么几个孩子，我的心就渐渐变得软了下来。情感已经超乎了我的理智。”老爷淡淡的说，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一年前我就已经查出了胃癌，医生说那是长期熬夜，甚至是长期酗酒导致的。然后跟我说了一大堆，让我去做治疗。让我放弃我的事业交给我的孩子们去做，但是我放不下去，他们也都撑不上来。”老人平静的说道，没有发火也没有生气。
“我就像他们的父亲一样，一直支撑着他们，只要我不倒，只要一有一天我不倒，他们就还能做一个孩子。所以我放弃了医生的建议，我没有去理疗。”
他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激动，已经连续咳嗽了好几遍。我算了算他的气让他不要再说了，可是他还是坚持的想要说下去。
“如果我现在不说的话，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但是跟你说话我总觉得很亲切。可能是因为你的职业是医生吧。”老爷笑的对我说。
“我一直以自我为中心，但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可以这么伟大，作为父亲的伟大。”老爷欣慰的对着我说的，那是一种自豪，一种看着自己孩子成长的骄傲。”
我对他点了点头。“是的，你很伟大，你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父亲。在这几个孩子的身上，你完全没有作为商人的理智，你把全部的情感都贡献给了他们。”我尊敬的说道。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对着我点了点头。我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示意。
我们两个又平静的坐了一会，看着他的表情，似乎还想对着我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再支撑他说话的力气了，他只能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他的害怕和恐惧全部都写在脸上。可能因为压抑太久了。
那种表情我太清楚了，那是一种绝望而又想求生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目光告诉我，他想活下去。我知道了他的想法，我知道了他的希望，但是我没有办法帮他。
这是作为医生最残忍的事，就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病人死去，而你却无能为力。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病人，就这样死去。
整整三天，我悲痛的吃不下一粒米饭。这一次我不知道怎么说，那种无奈和绝望袭击的我的身心。我感到很疲惫也很失望，对自己医术的失望，对人生的失望，对不能救他的失望。
我太迫切的想要眼前的这个老人活下去了，但是我的能力没有支持我这样子做。我们又对视了一回，看着看着，我潸然泪下。对于生命的可贵，我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老爷那种超越物我的精神永远值得我敬佩，那种强大的父爱刺激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腿都开始发麻，他示意我走出去。
我因为长时间蹲着，所以脚有些发麻，起来的时候还有点踉跄。
我走到老爷的房间门口。
“你们快去请个医生过来吧，你们老爷的病情还需要再叫几个医生确认一下。让他们过来看看，商量一下之后的对策。还有让他告诉你们之后，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他们似乎明白了我话里的深层意思，并没有在对我凶神恶煞。老爷对他们这样，我也看得出来，他们对姥爷的感情也很深刻。
看着他那别扭想哭的表情，似乎在控诉生命和时间的不公。可能他们也知道了些什么吧，一个个垂着头也不说话。有一些人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他们的眼泪已经出卖了他们，顺着他的脸流了出来。
“你们把这名片拿着吧，去找这个医生。希望还能帮得上你们的忙。”我把医生的名片递给了他们，这是我认识的医术最好的医生希望，能挽留他最后更多的时间吧。让他再多看看几眼他的“孩子”。
我回到家后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我就感觉有那么一盏灯一直在等着我回来。我换了家居拖鞋走了进去。林夕雅正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并没有睡觉。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去睡觉？”我对着她轻声问道。
“我在等你回来呀，我一直担心的睡不着觉，你今天怎么样了？最后你医好了那个人了吗？”看得出林夕雅满脸的担心。
我没有在卖关子，直接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她替你着有些不可思议，她思索了很久。似乎是在难过，又似乎是在思考。再看了看她的眼神，好像又都不是。
过了许久，她缓缓的开口问了我一句。“那你呢，你还好吧？”
我知道她问我这句话的意思，也许就是不想让我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吧。我又说了一些开心的事，让她放心，知道我没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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