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暮春时节了，粉红色的花瓣在空中旋转，缓缓地铺了一地的粉嫩，它们即将化为残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夏日的烈阳总是那么热烈地播撒着自己的热情，就连一向阴暗的所在都躲不过它的身影。然而，树枝上的鸟儿显然在享受着这不一般的热情，它们“叽叽喳喳”如一个个的吟游诗人，五个一群三个一伙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自己的际遇。正是有这么多英豪豁达的万物，才让这个夏天显得不那么寂寞。
王满堂打开窗子，伸个懒腰，尽情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下了一夜的雨，想必院子里的花又落了许多吧！她推开门，来到庭院里，享受着这雨后的天地，如果以后的生活都是如此，这该是多么美好啊！
王满堂斜斜地坐在石凳上，选了几张已经落了款的卷轴轻轻地卷起来，收在行囊里；又回屋里挑了几方绣工甚好的锦帕，皆都叠的整整齐齐地收起来。
王满堂收拾得当，带上油纸伞，推开大门，轻移莲步迈向了市集。
这次会卖个好价钱了吧！王满堂仰头望了望天空里几片自由自在的浮云，捏紧了拳头为自己打气。
市集上仍然熙熙攘攘，并没有因为昨夜的雨而减少多少。
凌波已经在她的摊位前等候了，看见王满堂来了，笑嘻嘻地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王满堂淡淡地笑了笑，缓步而去。她和凌波打了一声招呼，便不急不缓地开始了忙碌。她以纸镇压住画纸，不让突然袭来的风扫落；又打开自己刚刚精心挑选的锦帕，稳妥地一方方打开放在案上。
“念娣，你这次带来的货可真好，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凌波捧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愿你吉言吧！”王满堂淡淡地笑笑。
“念娣，你有心事吗？”
“没……没有。”王满堂佯装轻松道，“我哪有什么心事？”
她确实是有些担心的，自从那日见了朱厚照以后，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但要发生什么事呢？王满堂心里没有底。
“念娣？”凌波再一次叫她，“你没事吧？”
“怎么了？”
“我叫了你好几遍了，你都没有应，你一定有心事。”凌波坚定地道。
“我能有什么事？”王满堂看了她一眼，但见她面容泛红，便调笑道，“我看有心事的是你吧！老实交代！”
“念娣。”凌波禁不住撒娇。
“快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凌波眼睛有些黯然：“你帮不了我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已经脱了贱籍了吗？”
凌波优雅地伏在案上，一双眉眼微笑地望着市集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静静地讲述着他与她的初遇：“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天上正下着急促的小雨。当时满街的人都在跑，寻找避雨的屋檐；我和花儿便顾不得往日的矜持，也随着人流一齐跑。你是知道的，被雨浸湿的路特别滑，我又被一个过往的人撞了一下，花儿也被人给挤丢了，我呀当时差点都要出丑了。谁知道这时候，他来了·。他一下子就扶住了我，用极其柔软的嗓音道：‘小姐，没事吧？’你可知道，念娣，当时我感觉自己过去的十六年就像活在梦里一般，是他一声‘小姐，没事吧’惊醒了我，唉，我真是个傻瓜。念娣……”
王满堂怔住了，静静地聆听着她的絮语，望着她时而欢乐时而羞涩的脸颊，这是一个正处于热恋中的女子应有的姿态——她明白，她已经爱上了他。
“念娣？你怎么了？你在听我说话吗？”耳边忽然传来凌波急切的声音。
“哦……我在听呢。”王满堂尴尬地笑了笑，“我在听，你继续说。”
“后来，他不嫌我是娼女，得知了我的难处，便出手阔绰地为我赎了身，亲自到县衙帮我脱了贱籍。”凌波温柔地看着她，眼光如水。
王满堂点点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以为他是因为喜欢我，才帮我的。”有一滴泪水从凌波的脸颊上滑落，在衣襟上开出了一朵花。
王满堂缩着头，不敢看她。半晌，她才抬起头，说道：“你……喜欢他吗？”王满堂闭上眼睛，试着吐出这句话。
“我喜欢他。”凌波毫不迟疑地道。
“即使他妻妾无数？”
“即使是他妻妾无数。”凌波定定地道，“我也还是喜欢他。”
——世间痴情女子无数，但大多数遇到的都是绝情汉，这凌波倚门卖笑多时，难道不知吗？还这么容易陷入情网？
“为什么？”王满堂怔然，她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论调。
“因为如果一个男人太过绝情的话，那我们女人就要试着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离开他未免也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当你深爱着他，是不可能忍心去毅然决然地离开他的，于是，我们就剩下了这样一个办法了，顺从！”
“我不甘心！”
“心痛苦的次数多了，以后就是再痛苦也不过是心痛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凌波抚上她的脸颊，“我不知道你以前受过什么样的苦，但对我来说，我是不反对夫君纳妾的，因为他若是执意如此，就算你不同意也没有什么用的。”
“凌波！”王满堂笑了笑，但是很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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