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车不知不觉驶过了戾桥，博雅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好像曾几何时桥下的鲤鱼精会不时从河里冒出脑袋，一位叫做“桥姬”的姑娘会撑一把油纸伞亭亭玉立地伫立于桥头为他引路。
但现在每次来到这里，博雅什么都没看到。
尽管如此，他仍旧充满期待，期待着那画着五芒星的大门会自动为他敞开，就像第一次来时那样把他和俊宏吓个半死。
直到手掌覆上那木头做的大门，博雅的心又一次跌入谷底，什么都没有发生。
之前每一次的相聚，把酒言欢，翩翩起舞的式神，难懂的咒，以及那些反季节盛开的樱花……
一切恰似一个美好的梦，绚烂到极致，以至于忘了还有梦醒的那一刻。
门上的五芒星已经褪色，变得斑驳又支离破碎，仿佛一幅抽象画。
博雅正准备敲，大门忽然自动打开，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窄袖布衣的秀丽女子。
博雅一怔，身旁的俊宏倒是嘴快：“陶妖小姐，我家大人又给您带好吃的来啦！”
源博雅让俊宏在外候着，自己进了门。
庭院里一如之前几次来时那样繁花似锦，虽然只是一些野生花卉，但显然经过了精心打理。
一阵风过，蓓-蕾在枝头轻颤。
晨曦透过草叶上滚动的露珠折射出柔和的微光，与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融合在一起。
博雅沿着曲径缓步而行，一面四处看风景。
其实他并非在欣赏风景，而是希望在这熟悉的一花一木中找寻到那一抹身影。
陶妖走在前面，半晌，发现博雅突然驻足停留在一棵樱树下。
“就是这里……”他微微仰头，掌心接住零星飘落的樱花，“我第一次登门造访时，那位名叫‘蜜虫’的姑娘站在花丛中朝我打招呼。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唐衣……”
陶妖来到博雅身旁，轻轻唤了句：“蜜虫。”
蓦地，一只宝蓝色的蝴蝶出现在视野中，又绕着两人翩跹飞舞，最后停在小妖的指尖。
“式神受主人的灵力驱使，若主人不在了，式神便会回归本体。”陶妖的语气异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然而源博雅禁不住潸然泪下，言语因悲恸而断断续续：“那她还，还能……变回去吗？晴明……晴明会这样一直睡下去吗？”
“不知道。”
陶妖不想骗博雅，她是真的不知道。
自从天劫结束之后，她便回到了土御门，夜以继日守着晴明。
这一年来，陶妖尝试了各种方法，但晴明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又何曾不知，其实眼前那树，那屋，那景从未改变过。
不光是蜜虫，院子里、戾桥下的式神们也从未离开，他们全都蛰伏在安静的角落，等待主人的召唤。
“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博雅……谢谢你在晴明最孤寂的日子里陪着他。”陶妖说道。
博雅擦干眼泪，转身望向她。
小妖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不再是少女花样年华时的娇憨纯美，而多了一份过尽千帆的淡泊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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