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古太子修行了一种玄功名为大琉璃天轮,持有武器就叫做琉璃月轮。
这名字听起来倒是颇为雅致,只是铸造这把武器时,古太子曾经斩三千人奴以此祭祀月轮之锋芒,不知可有此事?”
樊渊听到陆景询问,眼中也有几分不解,回答道:“先生博览群书,大约也知晓齐国人奴乃是天生的贱种,地位卑弱不堪。
他们生来便如同死物,不可与人同等,太子杀人奴祭祀月轮在我齐国,算不得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陆景了然,又问道:“我还看到古太子为了练功,在齐国荒原上铸造了一座白骨宫阙,这宫阙俱都是以人骨铸造而出,其中亦有人皮铸造的许多物事,颇为耸人听闻,不知可有此事?”
樊渊并无犹豫,面色也毫无变化:“确有此事。”
陆景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低声说道:“其实我倒是颇为好奇,天下盛传古太子是为了练功铸造那座白骨宫阙,可我又听说白骨宫阙的用料都是些凡人骨骼。
我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凡人不修元神,也不修武道,他们的魂魄、肉体并不如何珍贵。
若是以凡人之躯便可精进武道、元神,那天下间的魔修、妖修只怕早已杀绝了天下凡人,只怕天下绝大多数所在都已经荒无人烟,白骨如山。”
“樊渊,你来与我说一说,古太子杀人究竟是为了练功,还是为了……自己那恶孽的心窍?”
樊渊目光落于陆景身上,并不曾回答。
过去许久,陆景又开口道:“我曾读过些书,便如大伏许多读书人一般,不愿与恶孽之人为伍……
而且,我也修了一道剑气,养了一道春雷。
剑气名为扶光,春雷酝酿了些生机,人间修行一道,有些人只单纯的修行武道,修行元神,但也有人修行一口气性。”
“我心中不愿见虐杀常人之事,也觉得那些同样生于父母之胎的人,不该被人扒皮抽筋,尸体还被人用于砌墙造路,不该死了都不得安宁。”
“正因如此,我若是为太子作画,我修的那扶光剑气自此不再锋锐,甚至不再发光。
而那蕴了些生机的春雷,大约也不会轰鸣作响,阁下……请回吧。”
陆景站起身,终于直视樊渊。
樊渊就站在陆景身前,微微皱眉,眼中倒有些苦恼之色。
他也看着陆景,有些遗憾:“看来先生心念中对于我家主人颇有些厌恶。
以至于为他作画,饶了你心中气性……
可樊渊仍然想要劝一劝先生,我家主人虽有些疯癫,可以同样身居高位,他即便入了这太玄京为质,只要大伏一朝和北秦僵持,只要大齐一日由齐渊王执掌,那么我家主人在太玄京中便等同于有免死之优容!”
“即便是他杀了某些不得宠的皇子,在这当下,大伏也只会将他软禁起来,便是要算账,也只会等到与北秦决出胜负之后。
陆景先生,还请你思虑清楚,他……疯癫起来往往不计后果,而这些你只需画上一幅画,其实皆可避免。”
樊渊这般说着,陆景脸上却挂起了些笑容,他认认真真看了樊渊一眼,这才道:“伱们……大约太小看大伏圣君了。”
陆景语气中带着些森然:“我生在太玄京中许多年,太玄京中不乏有盖世的强人,即便是壮年时手中天戟混去一轮烈日的重安王,即便是元神如天神的大柱国苏厚苍,乃至书楼中几位先生,提及大伏崇天帝,都无丝毫不敬。”
“古辰嚣虽然重要,可若是他胆敢镇杀皇子,触犯崇天帝威严,只消瞬息,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樊渊,这些话你且记得,往后若是古辰嚣泛起疯癫来,你也可以拿此话劝一劝他。”
樊渊眉头蹙得更深,他站在原地,想了许久,又想起大伏崇天帝鼎盛的威名,这才徐徐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可是……陆景先生,你并非是大伏皇子,而我家主人却是实打实的齐国太子。”
陆景浑不在意:“我不愿给他作画,胸中心念如此,我养出的扶光剑气和春雷亦是不愿,言尽于此,阁下请回吧。”
樊渊听陆景说得轻松,低头想了想,有些好奇问道:“先生,我能否见一见你的扶光剑气,听一听你的春雷?”
陆景皱起眉头,有些奇怪的看了樊渊一眼。
樊渊意识到自己所请,确实有些冒昧唐突,又摇头笑道:“先生既然在这太玄京中,我若有幸,总能看到的,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若是寻常人的画作,先生不愿倒也无妨,我自然会去找些名士,学着笔墨仿上一副也就是了。
只是陆景先生的画却有些特殊,画生异象,着实有些神异,其他人仿不得,既如此……樊渊便就此告退。”
樊渊话语至此,也不再犹豫,转身朝外走去。
走出几步,樊渊却又转过头来:“先生少年养剑,我心中却有些佩服,今日你我以礼相待,可我乃是齐国之臣,是太子近臣!在其位,谋其职,也许下次见面,若太子有令,我就要对先生出手,与先生便是仇敌。”
陆景轻轻颔首,也知晓这樊渊是个直爽之人。
樊渊就此离去,陆景还在院中操持着那些花花草草。
而此时的裴音归,就站在那白梅前,她耳畔前有微风拂过,带来了陆景与樊渊告别的话语,也带来了樊渊离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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