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怎么了？”旁边的小厮问道。
郑钊的额头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没什么。”他的目光毫无目的在街上巡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冷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指认了梁栋，怎么传出来的话却变了味道？他根本没看到凶手。
可是……
若是凶手听到了这些话，会怎么认为？
那么凶残的人。
郑钊只要想起昨晚的事情就全身发颤。
“郑兄，你是要前往白鹤山书院？”
郑钊愣了愣，才看到了街上迎面而来的宋泉。
“停车。”郑钊叫停了马车。走下来和宋泉寒暄了两句。
“你真的看到了凶手？”宋泉压低了声音问。
郑钊苦笑一声，“连你也听说了？我是看清楚了凶手。”
宋泉的目光灼灼，郑钊像是忽然才发现，原来宋泉的双眸如古井般幽深，他似乎是偶然间窥探到了古井的冷意。
郑钊不觉大了寒颤才继续道：“凶手就是梁栋啊。”
宋泉似乎也不这个消息弄得愣住，微微垂下眼睑，“竟然是他？真是令人想不到。”
“是呀。我也没想到。”郑钊叹口气，似乎很是感慨。
宋泉微笑，“郑兄还要赶路，我就不过多打搅了。若到了白鹿山书院安顿好，记得写信。”
郑钊重新登上马车，觉得城中越来越不安全了。
“快点。”他催促着车夫。
终于在入夜不久，赶到了第一站。
叫店家烧了热水，好好洗漱一番。梁栋躺在床铺上，又觉得不放心，叫一同而来的武师睡在门外。
听着门外武师如雷的鼾声，郑钊才觉得放下心。
自己这么多人，就算凶手过来，也没办法下手。
客栈的另一处房间，吴章树和林子峥并坐在外厅。梁鸢坐在里屋的榻上，也没有睡。
林子峥道：“梁姑娘先休息，等一会儿有动静了我再叫你。”
梁鸢道：“反正我也睡不着。不用理我。”
拿出准备好的书翻看起来。
林子峥见如此，又送了盏灯过去，挑亮灯芯。
坐在外间的大龄单身汉吴章树觉得自己很碍眼。
“会来吗？”梁鸢道。
林子峥叹口气，“时间太短了。不过若真是凶手，会时刻关注这件案子的动静。”
但梁鸢觉得凶手不会来的。
能够拿到梁栋的贴身玉佩的，必然是跟他熟识的人。才能够听到他在书院和郑钊吵架的事，才能够清楚地摸清他的行踪，进行陷害。
这样的人，必然也是认得郑钊，能够轻易得知郑钊指认的是梁栋。
不过，这次的行动本意也不在凶手。
林子峥低声道：“郑钊这一路，只见过宋泉。”
梁鸢的手顿了顿。
宋泉？
夜很快过去，黎明前夕是众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郑钊心里有事，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便一下子醒了。
“谁？老陈？”郑钊去唤门口的武师。
没有人回应。
也没有响了半夜的呼噜声。
霎时间，冷汗如浆。
郑钊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
匕首的样式普通，根本没有青鲨皮的短刀锋利。
可惜那柄价值千金的刀被顺天府扣住了，也不知道最后落到谁的私囊里。
郑钊胡思乱想着，努力瞪大眼睛四周看去。
等眼睛适应了黑夜，房间里的轮廓渐渐能看的清了。他默默汲上鞋，站起来。
窗边有个黑乎乎的人影。
郑钊全身的血液似都要凝结。
“你……你是谁？我家武师都在隔壁，你不要乱来！”
“你不是看到了我？怎么不认得了？”
声音低沉、冰冷、有力。
郑钊的心似被无形大手拽住，两条腿软得不行。
他似乎又来到那夜的李家，满院的鲜血是他最深最恐怖的梦魇，让他一下子崩溃。
“不……不是，我没有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我说的是梁栋，我指认的是他……我我我，我什么也没说，你放过我吧。”郑钊紧紧攥着匕首。
那人背对着他，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这么短的距离，自己冲过去，他不一定能够防备……
只是，郑钊根本连拔出匕首的勇气都没有。
他全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牙关不可遏制地相撞，发出“得得得”的声音。
“当真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我什么也没看到。我发誓！”
“你说的梁栋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郑钊脑中闪过一丝疑惑，对方问得未免也太清楚。只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闪了一闪，郑钊就已经开了口：“我听说现场有他的东西，就顺水推舟……”
“原来是这样。”
那人的声音一变。
变得平静，温和，熟悉。
郑钊不由皱了皱眉头，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那人忽地转过身，手中的火折点燃，豆大的火光映衬着林子峥的脸。
郑钊的脸瞬间铁青。
很快，从隔壁房间走进来梁鸢和吴章树。
“吴大人可听清楚了？”林子峥道。
吴章树点了点头，“一字不差。书吏已经将郑公子的话都记下，等一下还请郑公子签字画押。”
“你，你们……”郑钊无力地坐在床上，手中的匕首滑落。
梁鸢冷冷看他，“你竟然诬陷我二哥？真是卑鄙。”
郑钊哼了一声。
吴章树上前两步，道：“郑公子的证词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下官总是要搞清楚的。郑公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若这件事闹大了，总不太好收场。”
郑钊脸色难看至极。“我确实没看到梁栋。”
吴章树道：“郑公子，您到底看到了什么？希望您这次能够说清楚。否则下官也只要请你到顺天府大牢里一游了。”
“或者去探事府里也可以。”林子峥冷冷地道。
郑钊看了看站在梁鸢身旁的林子峥，扭过了头。
郑钊的确没有立即离开。
在他看到李旺尸体的之后，他连滚带爬地退后几步，跌坐到廊下，许久都没有力气爬起来。
院子里一片死寂，郑钊有种感觉，仿佛除了自己，院中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上。
这个念头让他全身颤栗，又遏制不住地想要进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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